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周逸尘就睁开了眼睛。
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神清气爽,昨天翻地的疲惫感,连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
身边的江小满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翘着,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
周逸尘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等他做好了早饭,江小满才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早饭很简单,小米粥,配上昨晚剩下的土豆丝。
吃过早饭,周逸尘推出自行车。
“上来。”
江小满麻利地跳上后座,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腰。
自行车穿过清晨还带着些许凉意的小巷,汇入了上班的人流中。
到了十字路口,江小满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去上课啦,你路上慢点。”
“好,你也是,好好听课。”周逸尘嘱咐了一句。
看着江小满背着个帆布包,蹦蹦跳跳地离开,周逸尘这才重新蹬起自行车,朝着县医院的方向骑去。
等他把车停好,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康健民和王宇、刘娟竟然都已经到了。
康健民正捧着个大茶缸,悠闲地看着报纸。
而王宇和刘娟,则并排坐在一起,正头碰着头,小声地讨论着什么,手里的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
看到周逸尘进来,两人像是触电一样,立刻坐直了身子。
“周老师,早!”
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周逸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早。”
他又转向康健民,“康老师,您早。”
“早啊,小周。”康健民放下报纸,朝他抬了抬下巴,“你这两个学生,今天可是卯足了劲儿啊,我刚来他们就在这儿学习了。”
王宇的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刘娟则是一脸我就是要好好学习的认真表情。
周逸尘点点头,心里挺满意。
看来昨天的敲打,还是有效果的。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东西,换上白大褂。
“昨天咱们科那个顽固性失眠的病人,你们回去都琢磨了吧?”周逸尘把病历夹放到桌上,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王宇和刘娟。
“谁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他的问题很直接,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王宇清了清嗓子,抢先开了口:“周老师,我认为那个病人的核心问题是神经衰弱,导致入睡困难和早醒。您用的针灸取穴,神门、三阴交,都是安神助眠的要穴。配合西药,能起到一个协同作用,这个思路很清晰。”
他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把昨天的内容,跟教科书上的知识点对了一遍。
周逸尘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目光转向了刘娟。
“你呢?”
刘娟显得有些紧张,她捏了捏手里的笔杆,小声说:“我……我觉得王宇说得对。不过我昨天看那个阿姨,她不光是睡不着,人看着就很焦虑,手心总出汗,说话的时候,舌尖也是红的。”
她说的,都是些观察到的细节。
康健民在一旁听着,端着茶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带实习生这活儿,枯燥得很,可看小周带,好像还挺有意思。
周逸尘笑了。
“你们俩说的,都对,但都只说了一半。”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了两个圈,一个写上心,一个写上肾。
“王宇说的是病,是西医的诊断。刘娟看到的,是症,是病人体现在外的具体表现。”
“中医不只看病,更要看人。那个阿姨舌尖红,手心汗,烦躁,这是心火太旺了。睡不着,腰膝酸软,这是肾水不足了。”
他在心字上画了个向上的箭头,代表火往上烧。又在肾字上画了个向下的箭头,代表水往下流。
“正常情况下,肾水要上去,把心火浇得别那么旺。心火要下来,把肾水温得别那么凉。这叫心肾相交,水火既济,人就能睡个安稳觉。”
“可她现在,火一直在上面烧,水一直在下面流,上下不搭理,心肾不交,她能睡得着吗?”
他用最简单的大白话,把复杂的病机讲得清清楚楚。
王宇和刘娟听得眼睛发亮。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书上那些拗口的词句,什么阴虚火旺、水不制火,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教学技能熟练度+5】
周逸尘心里微微一动,嘴上则继续说道:“所以,我的治疗思路就很简单了。针灸是手段,目的是要让这火往下走,水往上流。开的黄连阿胶汤,黄连是干嘛的?清心火。阿胶是干嘛的?滋肾阴。一清一补,帮它们重新搭上线。”
他把笔放下。
“看病,不能只背条条框框,得把理儿想通了。理通了,方子自然就出来了。”
一番话讲完,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王宇和刘娟都在低着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着,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恍然大悟后的兴奋。
康健民放下茶缸,轻轻啧了一声,眼神里全是赞许。
这小子,不去医学院当老师,真是屈才了。
“好了,理论讲完,准备查房。”周逸尘站起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是!”
两人赶紧合上本子,跟在他身后,像两个小兵跟上了将军。
查房的走廊里,回荡着医生和护士们轻快的脚步声,还有偶尔从病房里传出的咳嗽声。
周逸尘走在前面,步子不快,王宇和刘娟一左一右跟在后面。
“查房不光是看病历,最重要的是看病人。”周逸尘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他们俩听清。
“病人的精神状态怎么样,床铺是不是干净,床头柜上放了些什么,这些细节里,藏着很多信息。”
他们走进第一个病房,住在7床的是个慢性支气管炎的老大爷。
“张大爷,昨晚睡得怎么样?还咳嗽吗?”周逸尘很自然地走到病床边,笑着问道。
老大爷一见他,脸上就有了笑意:“好多了,好多了,周医生。昨晚上就咳了两三声,一口痰都没有。”
“那行,我再听听。”
周逸尘把听诊器挂在耳朵上,熟练地帮老大爷解开两颗病号服的扣子,将冰凉的听诊头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来,深呼吸。”
“……好,再来一次。”
他听得很仔细,眉头微微皱着。
听完之后,他把听诊器摘下来,递给旁边的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