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山进屋通报,苏荷几人在屋外等候。
趁着这短暂的等待间隙,苏荷的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的环境。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声音混杂在风中断断续续地飘来——那是皮鞭撕裂空气时特有的、带着倒刺勾挂的尖啸!
还有隐约的、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
声音的源头——苏荷的视线瞬间如同冰锥,死死钉在石头楼侧面一堵厚实外墙上。
那里,靠近地面处,开着一扇狭窄、低矮、几乎被积雪掩埋大半的方窗。
窗框乌黑,里面透不出一丝光亮。
那是这栋房子原先的通风口!
声音就是从这窗户里传了出来。
这就是王晓天提到的——地窖?
苏荷周身的气息瞬间冰封,肌肉绷紧如蓄满力的强弓。
那独特的鞭声和痛苦的闷哼在耳中萦绕,直觉告诉她,她想要找的目标人物就在那里!
石头楼的大门“吱呀”一声向内拉开,赵青山重新走了出来,脸上堆着一层油腻腻的笑,眼底深处却翻涌着某种残忍的兴奋:“几位久等!老大让你们进去——。”
他故意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龌龊得意,“嘿,赶巧了,三爷正里头‘调教’几个新来的牲口呢!你们运气好,进去没准儿还能‘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他意有所指地朝侧面那扇黑暗的小窗努了努嘴,仿佛在炫耀一件得意之作。
“滚。”张鹏大手一挥,将赵青山推了个趔趄,,瞬间切断了赵青山脸上的谄笑。
“你——”赵青山脸上挂不住,刚想发作,却被苏荷那毫无温度的眼神逼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能铁青着脸在前面带路。
苏荷几人被迎进了简陋的“会客室”里。
所谓的“会客室”,不过是主楼底层一间稍大的空屋,墙角堆着些杂物,正中生着一盆火,烟气里还带着呛人的味道。
基地的头目姓孙,叫孙全,是个四十出头的精壮汉子,穿着一件还算厚实的皮夹克,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旧疤。
他显然已经从赵青山口中得知了门口的小冲突,此刻正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后,在苏荷三人身上来回扫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孙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热情得有些虚假:“欢迎,欢迎!这鬼天气还能走到这儿,几位一看就是有本事的!”
“我老孙这人最敬重好汉!”他搓了搓粗糙的大手,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拉拢,“如今这世道,单打独斗难活?几位我看不如就留在咱们这基地?别的不敢说,但是吃喝不愁,大伙儿抱成团,总比你们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好!”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荷,似乎是等她表态。
苏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淡:“孙老大客气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是否留下,等我们兄妹几个歇息一晚,再做打算。”
这个表态模棱两可,却足够让孙头目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挤出满意的笑容。在他看来,这便是软化的迹象。
孙头目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似乎对苏荷的“识时务”很受用:“应该的!应该的!青山,带几位去休息区!收拾间干净点的屋子!”他特意加重了“干净点”,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还特意笑着对苏荷点了点头。
赵青山应了一声,脸上又挤出那副令人作呕的假笑:“几位,请跟我来。”
他引着苏荷三人走出“会客室”。
或许是为了彰显“重视”,或许是为了就近“看管”,赵青山将他们带到了石头楼主体建筑一侧,一个相对独立的的小楼里面。
虽然简陋,但确实比外面那些挤满人的窝棚强出了不少。不过和孙老大的主楼比起来,却是简陋且冰冷了太多。
就在苏荷几人准备踏入这间冰冷的“休息室”时——
“呼啦!”
一道枯瘦矮小的黑影如同受惊的老鼠般猛地弹射出来!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几乎看不出年纪的老妇人,身上裹着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布片,散发着浓重的酸腐味和尿臊气!
她浑浊的眼珠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眶,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
苏荷随意地快走了几步,原先冲着她来的那老妇人干枯如鸡爪、却异常有力的手,带着一种疯狂,死死抓住了走在最前面的张鹏的手臂。
“呃——呃——嗬嗬——”老妇人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破漏的嘶吼,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抠出来般:“走——快走!不能——留!都没了!全都没了——消失了——”
她的声音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猛地拔高成绝望的尖叫,又戛然而止。
“妈的!这老疯婆子又跑出来了!”赵青山一把抓住了那老妇人的头发,将她狠狠地往后一拽,“还不快点把她拖走!”
两名穿着肮脏白大褂、袖口沾着深褐色不明污渍的男人,迅速从旁边阴影里冲出!他们动作异常麻利,一人一手,铁钳般精准地捏住老妇人枯瘦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向后一掰!
另一人则用一块油腻的破布狠狠捂住她的嘴,将她剩下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那老妇人顿时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说的话戛然而止。她像离水的鱼般剧烈挣扎,浑浊的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那双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荷。
那两名白大褂配合默契,拖着还在徒劳扭动的老妇人,粗暴地将其拽向另一栋紧闭的厚重铁门。
那扇门上刷着斑驳的白漆,上面挂着一个同样污迹斑斑、铁皮打成的牌子——“科研重地严禁入内”。
铁门开启又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哐当”巨响。
不远处的棚屋下,幸存者们仿佛早已习惯这一幕,只是把头埋得更低,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