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照影告别李晏墨后,没再回学院门口等候。
方才饮茶时耽搁了些时辰,她怕舒轻纺出来见不到人会慌,便在学院斜对面找了家临窗的点心铺,选了个能看清校门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端来一碗温热的杏仁茶,她用小勺轻轻搅着,目光却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学院大门上,算着时辰,离考核结束还有半个时辰。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烈,街上行人往来匆匆,偶有学子模样的人从学院里走出,却都不是舒轻纺。
温照影正想着待会儿要带舒轻纺去吃她最爱的糖糕,眼角余光却瞥见学院门口的梧桐树下,一道青色身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宋缺。
往日里的宋缺,总是身着整洁的青衫,手持书卷,眉眼间带着文人的温润从容,连说话都轻声细语,从不会有这般慌乱的模样。
可此刻,他却解开了衣领的系带,额角渗着薄汗,手里攥着一卷纸,时不时踮脚往学院里望,脚步急促得像在寻找什么要紧之物,与平日里的翩翩公子模样判若两人。
温照影心里泛起一丝疑惑,正想探头看得更清楚些,宋缺却忽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撞向她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快步朝点心铺跑来,连门口的门槛都差点绊倒。
“温小姐!”他冲进铺子,气息还未平复,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舒姑娘呢?她……她没来参加考核吗?”
温照影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小勺当啷落在碗里,杏仁茶溅出几滴在桌布上。
她看着宋缺慌乱的神情,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轻纺她……她一早就进去了,怎么会没来?”
宋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里的纸卷散落在地。
他蹲下身去捡,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声音里满是焦虑:“可……可考场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我找遍了所有考室,都没看到她的人……”
温照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却没带来半分暖意。
她看着宋缺慌乱的模样,又想起舒轻纺今早蹦蹦跳跳跑进学院的背影,心里满是疑云。
舒轻纺明明顺利进了学院,怎么会不在名册上?
又怎么会找不到人?
这半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点心铺里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邻桌客人的谈笑、店小二的吆喝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温照影心底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她攥紧了裙摆,目光再次投向学院大门,只盼着下一秒,能看到那个穿着她披风的身影,笑着跑出来。
“没事,许是考官记错了,我再去看看。”宋缺看她脸色不对,急忙安慰道。
可温照影心知肚明,旁听生的名额本就稀少,参加转正考核的学生能多到眼花缭乱的程度?
舒轻纺为这一天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去考试?
“劳烦宋公子了。”温照影握住宋缺的手,对上他同样不安的眼神,“轻纺一定会去考试的。”
“我知道……”宋缺点头,随后小跑回学院。
坐回木椅时,温照影瞥见地上掉落的一张纸张。
她弯腰捡起,里面是参加转正考核的学生签名,区区六个名字,唯独没有舒轻纺的签名。
她的心莫名变得格外不安,她细细想了今早的一切,没有任何理由说服自己。
可若舒轻纺没去考试已成事实,温照影也不知自己在祈祷什么……
“咚——”
温照影抬头,是临近关顶学院的寺庙发出的敲钟声,可她心中的不安愈发猛烈。
敲钟声还在空气中回荡,关顶学院旁的古寺后院却一片死寂。
阴暗的厢房里,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灰尘在光束里浮动,映得地上捆绑着的身影格外狼狈。
舒轻纺被粗麻绳紧紧绑在柱子上,手腕和脚腕处的布料早已被磨破,渗出血迹的皮肤与粗糙的麻绳摩擦,每动一下都传来钻心的疼。
舒轻纺用力挣扎着,肩头的披风滑落半边,露出被勒得发红的脖颈,可麻绳却像生了根般越缠越紧,只让她的力气在徒劳中一点点耗尽。
“你们为什么要绑我!放开我!”她对着眼前几个高大的汉子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发颤,却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强。
可那些汉子面无表情,脸上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神情,口中只发出叽里呱啦的陌生音节。
既不回应,也不看她,只是守在门口,像几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舒轻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停下挣扎,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喊叫无用,挣扎只会让自己更疼,不如保存体力,寻找机会。
她悄悄观察着厢房——墙角堆着些破旧的木箱,窗棂上的木漆早已剥落,窗外隐约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却看不到半点人影。
就在这时,一个汉子突然对着同伴说了句话,其中一个词清晰地传到舒轻纺耳中。
那是温照影和胡商交易时学过的散词,意思是“目标”。
舒轻纺的脊背瞬间窜过一阵寒意,猛地反应过来:这些人是胡人!
可她与胡人素无冤仇,为何会被他们绑架?
舒轻纺皱紧眉头,细细回想今早的一切。
从绣坊出发,到学院门口,再到走进学院的那条小巷……一切都寻常无比,没有任何异常。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滑落的披风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她脑海里浮现:这些胡人要找的,会不会根本不是她,而是温照影?
他们认错了人,把穿着温照影披风的她,当成了目标?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舒轻纺看着门口的胡人,心脏咚咚跳着,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该怎么办?不行,她必须逃出去,必须去告诉小姐,这里有危险!
舒轻纺悄悄挪动身体,目光扫过地上的木箱,试图在角落里找到能割断麻绳的东西。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像在呜咽,厢房里的阴暗仿佛要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