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轻纺的指尖刚触到木箱的边缘,因断指而不太灵活的右手不小心带倒了箱角的木片。
“咔嗒!”轻响在死寂的厢房里格外刺耳。
门口的胡人瞬间转头,眼中闪过凶光,快步朝她走来。
其中一个身材最魁梧的汉子弯腰,像拎小鸡般攥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舒轻纺的双脚离地,脖颈被勒得生疼,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可她仍倔强地瞪着对方,不肯示弱。
就在这时,那汉子的目光落在了她垂着的右手上。
她的小指缺了一截,指节处还留着淡淡的疤痕。
汉子瞳孔骤缩,猛地松开手,舒轻纺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可没等她缓过劲,汉子突然对着同伴大喊起来,嘴里的西域话又快又急,语气里满是震惊与疑惑。
其他胡人立刻围了上来,目光齐刷刷落在舒轻纺的断指上,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神色从之前的冷漠变成了慌乱。
舒轻纺蜷缩在地上,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发现了!他们知道抓错人了!
可这份认知没带来半分安心,反而让恐惧更深了。
抓错了人,他们会放了她吗?
还是会为了灭口,干脆杀了她?
舒轻纺的牙齿开始打颤,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温照影的模样。
小姐总是温柔地笑着,会帮她整理散乱的绣线,会在她熬夜备考时端来温热的莲子羹,会摸着她的断指说“轻纺很勇敢”。
“小姐……”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不怕疼,不怕被绑,可她怕再也见不到小姐,怕自己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一个胡人突然蹲下身,伸手想去碰她的断指,舒轻纺吓得往后缩,却被对方牢牢按住肩膀。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膻味,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探究与狠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像鬼魅的低语。
舒轻纺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别来这里……
千万别像我一样,落入这些人的手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舒轻纺想起来,这时,考核早就结束了吧?
可惜了,或许她没办法去绣坊教书了。
舒轻纺的念头还没落下,就见最前面的胡人突然拔出腰间的弯刀!
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光,直直朝她劈来!
她瞳孔骤缩,下意识地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最后画面,是温照影温柔的笑脸。
“小心!”
一声急促的呼喊突然响起,“铛——”。
舒轻纺猛地睁开眼,竟看到宋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剑,死死挡在她身前!
那把弯刀砍在剑上,震得宋缺手臂发抖,脸色瞬间苍白,却仍咬牙撑着,不肯后退半步。
“宋公子?!”
她从没想过,来救她的会是宋缺,更没想过他会不顾性命地挡在她身前。
他是千金之躯,是关顶学院的先生,怎么会为了她这个不起眼的绣娘,赌上自己的安危?
胡人见有人闯入,怒吼着挥刀再劈。
宋缺的剑早已不堪重负,眼看就要被劈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疾风般冲了进来,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精准地挑开胡人的弯刀,随即反手一刺,直逼胡人心口!
是江闻铃!
他一身劲装,发丝因动作过猛而微微散乱,眼神却锐利如鹰。
一个胡人想从背后偷袭,江闻铃侧身避开的同时,一脚将人踹倒在地,长剑抵住对方咽喉,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剩下的胡人见状,纷纷举刀围攻,嘴里还怒骂着西域话。
江闻铃耳尖微动,将那些话尽数听在耳里。
他神色骤然凝重,出手更狠,长剑划过胡人的手腕,挑断了他们的筋骨!
随后他指尖点出,精准封了胡人的穴位,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不过瞬息之间,所有胡人都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江闻铃收剑入鞘,转身看向宋缺,却见他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方才挡刀时,弯刀的余劲还是划伤了他的肩膀,鲜血浸透了他的青衫,此刻他早已疼得晕了过去。
舒轻纺连忙伸手接住宋缺,将他轻轻抱在怀里。
触到他肩头温热的鲜血时,她的手忍不住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看着宋缺苍白的脸,又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江闻铃,心里满是恐惧与震惊。
她从没想过,一场考核会变成生死危机,更没想过,会有人为了她,不顾性命。
厢房外传来士兵的脚步声,是江闻铃带过来的人。
可舒轻纺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紧紧抱着宋缺,指尖颤抖地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泪水模糊了视线:“宋公子,你醒醒……你别有事……”
江闻铃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皱得更紧。他走到舒轻纺身边,沉声道:“先带宋缺去治伤,这里的事,我会处理。”
舒轻纺点点头,在士兵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扶起宋缺。
走出厢房时,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可她心里的寒意却丝毫未散。
“对了……小姐!”舒轻纺猛地回头,就见江闻铃朝她放心笑了笑:“别怕。”
江闻铃看着舒轻纺担忧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安抚,随即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看好这些胡人,不许出任何差错,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他便提着剑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寺庙的拐角处。
他得尽快去告诉温照影这里的情况,更要确保她的安全,胡人口中话,让他不敢有半分懈怠。
另一边,舒轻纺在士兵的搀扶下,将宋缺安置在寺庙前殿的软榻上。
不多时,医师便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放下药箱后,立刻俯身查看宋缺的伤势。
他先是掀开宋缺染血的青衫,露出肩头的伤口,随即用银针试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动作娴熟而沉稳。
“姑娘放心,”医师收起银针,语气平和,“这位公子只是皮肉伤,虽流了些血,但没伤到筋骨,晕过去多半是受了惊吓,加上失血导致的短暂晕厥,待会儿喂些参汤,很快就能醒过来。”
舒轻纺听到“皮肉伤”三个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看着宋缺苍白如纸的脸,想起他冲进来时毫不犹豫的模样,心里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她坐在软榻边,轻轻握住宋缺的手。
他的手冰凉,指尖还残留着握剑时的紧绷。
舒轻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平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也因疼痛而微微蹙着。
“谢谢你,宋公子。”她轻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感激与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宋缺根本不会卷入这场危险,更不会受伤。
说着,她抬手想帮宋缺整理额前散乱的发丝,可刚抬起手,就感觉到手腕传来一阵刺痛。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处,早已被麻绳磨得血肉模糊,之前因为紧张和担忧,竟完全没察觉疼痛。
此刻放松下来,伤口的刺痛感愈发清晰,连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麻。
舒轻纺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又看了看昏迷的宋缺,眼眶再次泛红。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生怕碰到宋缺的伤口,心里却满是后怕。
如果宋缺没有及时赶来,如果江闻铃再晚一步,她恐怕早已命丧胡人刀下。
医师这时已经配好了药膏,见舒轻纺盯着自己的伤口发呆,便递过一小罐药膏:“姑娘也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这些药膏止血止痛效果很好,别感染了。”
舒轻纺接过药膏,低声道了谢,目光再次落在宋缺身上。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宋公子,你快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