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治那迫不及待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酒馆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阿萝在角落整理药材时发出的窸窣声响。
单夏没有浪费时间,她小心地拿起那个粗布包裹,放在了吧台的一角,手指灵活地解开了上面系着的布结,再次将那张古老而脏污的羊皮卷在吧台上铺展开。
借着吧台上那盏油灯不算明亮的光线,她微微俯身,仔细地一寸一寸审视着这张暂时让她保管的羊皮卷。
与她自己从森林中心得到的那张相比,这张羊皮卷上的污渍更加厚重、面积更大,几乎覆盖了所有可能书写文字的区域,只有那个尖角标记和极少数的边缘地带得以幸免。
但也正因为大多数时候都被老乔治像藏宝贝一样仔细收着,这张羊皮卷的物理状态反而保存得更完整,没有她那张羊皮卷上因水浸和包扎而留下的磨损痕迹。
该怎么让它显露出真容呢?
单夏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获得第一张羊皮卷的那个时刻。
似乎是用水清洗了一下?泡在锅里,轻轻揉搓。
只是简单地冲洗,就让一部分污渍褪去,显露出了其中的配方。
那么,眼前这张,是不是也能如法炮制?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
不行。
羊皮卷现在的暂时保管权虽然在她手里,但归根结底还是老乔治的财产。
未经物主同意,擅自改变物品的状态,哪怕是为了“修复”或“解密”,也是一种越界的行为。
老乔治或许对如何让古老羊皮卷显形一窍不通,但他那双在货物堆里练就的精明眼睛,绝对能看出东西是否被动过手脚,哪怕只是用水浸润过。
到时候,以他那精明又吝啬的性格,绝对会借题发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单夏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捶胸顿足、夸大其词地宣称“传家宝被毁了”的场景。
她当然没想过要将这羊皮卷据为己有。配方本身才是关键,承载配方的这张羊皮卷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可是,难道就这样对着这块“脏抹布”干瞪眼吗?
单夏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羊皮卷上虚划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正在一旁安静整理药材的阿萝,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这张羊皮卷保存得不怎么样啊,太脏了!”她状似无意地感叹,“上面的东西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清,真是可惜了。”
“嗯?”
如单夏所意料的,善良且对她抱有好感的阿萝立刻上道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用围裙擦了擦手,凑了过来,和她一起俯身打量着这张充满谜团的羊皮卷。
“确实好脏,完全看不出上面的内容。”阿萝伸手抹了一下,然后捻了捻指尖。
“说起来,乔治先生有尝试过去除上面的污渍吗?说不定去掉后,能看到上面记录的不得了的东西。”
一提到这个,阿萝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
她先是警惕地朝酒馆门口和空房间的方向看了看,竖起耳朵确认父亲短时间内不会突然返回,这才转回头,压低了些声音,对着单夏倒起苦水来
单夏一看她这准备畅所欲言的样子,立刻非常配合地放下羊皮卷,身体微微转向阿萝,双手交叠放在吧台上,做出专注倾听的姿态。
“唉~”话还没说出来,阿萝先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口气里包含了无数欲说还休的感慨。
叹完了气,她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父亲他……你也知道,什么都想卖个好价钱。这张羊皮卷,他收来的时候就脏得不成样子了。”
她指了指羊皮卷上的污渍:“我之前劝过他,说或许可以清理一下,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万一是什么重要的记录呢?可你猜他怎么说?”
说到这里,阿萝稍微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模仿着老乔治那精明的腔调:“傻丫头!你懂什么?越是这样看起来神秘兮兮、捉摸不透的老物件,才越能勾起那些人的兴趣!”
阿萝学得惟妙惟肖,连老乔治那时可能有的手势都带上了:“清理干净了,万一上面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涂鸦,或者干脆是空白的,那不就一文不值了?现在这样,好歹还能让人有个念想。”
单夏听得有些无语,这确实是老乔治能说出来的话,典型的投机心理,宁愿抱着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兑现的“潜在价值”,也不愿冒风险去揭开真相,哪怕那真相可能带来更高的实际收益。
“就因为这样,”阿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在村里做生意,有时候……嗯,不太顾及人情。有些客人觉得吃了亏,或者被他那套说辞绕进去了,过后反应过来,心里不痛快。他们不敢直接找父亲理论,有时候……有时候就会在我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她低下头,看向地上躺着的艾米大婶:“只有艾米婶婶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因为父亲的事情给我脸色看,反而经常安慰我,说父亲的生意经是父亲的,我是我……还常常来店里照顾我的生意。”
说到这里,阿萝的声音轻快了些。
单夏了然地点点头。
她第一次认识阿萝的时候,就刚好遇到,老乔治散布龙的恐惧以售卖他的物资包,被拆穿的时候,他
还有自己接了阿萝的认为给他打下手的那次,遇到他们吵架,要不是那会儿自己刚进游戏没多久,还带着玩家看Npc的高维的自傲,否则直接转身就不干了。
老乔治这些做法,虽然从商人角度或许能理解,但也确实给他自己,尤其是给无辜的阿萝,带来了一些人际上的麻烦。
单夏拍了拍阿萝的手背,表示理解和安慰。
目光再次落回那张羊皮卷上,单夏心里有了新的计较。
看来,想通过正常途径说服老乔治清理羊皮卷,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得想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