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手势一做出来,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场面瞬间死寂。
所有西荒战士的脸色都变了,震惊、愤怒、难以置信的情绪在他们眼中交织。
拓跋烈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看向席初初,声音低沉而紧绷:“你看清楚了?确定是这个手势?”
席初初眨巴下无辜大眼,点头:“应该……没看错。当时火光晃了一下,那个人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人比的……”
“这是王庭死士内部传达‘格杀勿论’的暗号!”一个年长的士兵嘶声道,拳头狠狠砸在地上。
“王庭!果然是王庭下的手!”
“王、王他……他真的要对将军赶尽杀绝?!”
想到昨夜惨死的同袍,群情瞬间激愤起来。
“都安静!”拓跋烈低喝一声,压制住骚动,但他自己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理智:“但这个手势,并非只有王庭死士懂。对方既然能伪装成山匪,自然也可能伪装这个手势,意在嫁祸,挑拨离间。”
他这番分析,听起来不无道理,让一些激动的部下稍微冷静了些。
但更多人脸上依旧写着不信和愤懑。
“将军,西荒王猜忌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不是您一直顾念旧情,不愿计较,他岂能……”
席初初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十分满意,可这种时候不易火上浇油。
于是她也柔声附和道:“将军说得有理。我知道西荒王与将军乃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兄弟之间,纵有政见不合,也断不至于下此毒手。说不准……是有什么奸佞小人,在中间刻意挑拨,蒙蔽了大王。”
她这番话,直接点在拓跋烈最在意的地方——兄弟之情。
拓跋烈果然看向她,眼神复杂:“你也这么认为?”
席初初心想,她并不这么认为。
但面上却是一片真诚的认同:“自然。血脉至亲,是这世上最不可割舍的存在。将军如此重情重义,想必西荒王与您同出一脉,本性应当亦是如此。即便朝堂上有人进谗言,让他对您有所疑虑,但我相信,他内心深处,定不会真的想要害您性命。”
很好,这番话虚伪得她都快翻白眼了,但为了取信拓跋烈,她忍了。
她这番“善解人意”的劝说,却如同最柔软的刀子,精准地戳中了拓跋烈内心最矛盾、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其实有时候当一个人不愿去面对那残酷的现实时,都会下意识逃避最正确的答案。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嘛。
拓跋烈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翻腾的痛苦与挣扎,良久,才哑声道:“这件事情,我会彻查清楚。”
果然啊……席初初在心中轻叹,情义二字,既是他的铠甲,但亦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他宁愿相信是有人在背后挑拨,也不愿直面兄弟相残的残酷真相。
她点了点头,仿佛全心为他着想般,又提供了一个线索:“说起来……那位收留我们的猎户,当晚似乎并不在屋内?而且那一批人能如此精准、迅速地掌握我们的行踪……”
拓跋烈眼神一厉:“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
听着自家将军与这位名叫“阿初”的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分析局势,推断线索,配合得竟如此默契,仿佛他们自成一个世界,旁人根本插不进话。
幸存的西荒战士们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感慨。
这世上,原来也有这般能与将军并肩谈论正事、筹谋策划的女子。
思路清晰,言语精准,甚至能察觉到他们这些粗人都忽略的细节。
果然,能被将军放在心上,不惜从南疆强掳回来的女子,绝非凡俗。
众人看向席初初的目光,在不自觉中,又多了几分认可。
果然,拓跋烈并没费多少功夫,就在距离猎户小屋不算太远的青风镇里,找到了人。
猎户叫李佰青,一个被赌瘾毁掉前程的老兵。
当年在拓跋烈军中时也算一把好手,却因嗜赌成性,屡教不改,最终被逐出军营。
后来在这边境当了猎户,拓跋烈念旧情,偶尔会给他一些银钱,让他帮忙打探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也算给他一条活路。
他有个妻子叫梅子,是从青楼赎出来的苦命人,他们夫妻俩除了偶尔得到拓跋烈的接济,平日里就靠梅子做些精细刺绣换点微薄收入度日。
可惜,李佰青终究是狗改不了吃屎。
此刻,他正挤在一个乌烟瘴气、破败不堪的小赌坊里,双眼赤红地盯着赌桌。
当庄家开出结果,他面前的最后一块碎银被划走时,他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
但随后他却又像是输红了眼,不死心地从怀里摸索着,竟又掏出一块成色不错的碎银,“啪”地拍在桌上!
“哟,李佰青,今儿个出手这么阔绰,打哪发财了?”旁边有相熟的赌棍阴阳怪气地调侃。
李佰青不理他,只死死盯着骰盅,呼吸急促。
他这接二连三地掏出“巨款”,终于引起了更多人的怀疑。
谁不知道他李佰青的家底?平日里抠搜得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靠着老婆做针线和他偶尔打点野味过活,怎么可能突然这么有钱?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目光各异时,赌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人大力猛地踹开。
一道高大魁梧、煞气腾腾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那迫人的气势瞬间让喧闹的赌坊鸦雀无声。
拓跋烈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赌桌旁那道佝偻的身影,厉声喝道:“李佰青!”
李佰青听到这如同索命符般的声音,浑身猛地一哆嗦。
他甚至顾不上桌上的银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转身就想从后门溜走。
可他刚冲出后门没跑几步,就被两名早已埋伏在此的拓跋烈亲兵如同拎小鸡般,死死按在了地上。
“将军!将军饶命啊!”
李佰青被拖拽回来,扔在拓跋烈脚下,他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拼命地磕头。
“我错了,将军,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
拓跋烈面沉如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时,席初初缓缓从拓跋烈身后走出,她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李佰青,“真实之眼”瞬间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