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连着侍了好几夜的寝。”莺歌给燕舞捏了捏肩膀,又端来碗药汁,“来,把它喝了。”
燕舞乖乖喝下。
“今日下午荷叶就启程去行宫了,这下有关她的事情可以暂时安心了——这孩子,出生是没问题了。”
“这样一来,东宫最着急的事解决了,太子也就能好好帮咱们殿下了。”莺歌看着燕舞乖乖喝完落子汤后,继续说,“你可是按照你和我说的那样,说服的陛下?”
燕舞点点头。
那夜侍寝,燕舞缩在燕寒怀里娇艳欲滴的模样,再配上那软糯十足的声音,妥妥的小女人模样。
燕寒就好这口。
“别怕。”他将怀里的燕舞搂得更紧,安抚孩子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那个孽障,朕不会留他太久。”
不会留他太久?
那可不行。
燕舞继续畏畏缩缩地开口:“陛下,您千万不能伤害那孩子……”她声音里的哭腔更重,还带上了忧虑和关切。
“为何?”
“陛下……”燕舞在燕寒怀中像只瑟瑟发抖的小兔,“这种鬼孩子都是怨魂所化成的胎儿,他们的报复心特别强……想来最近后宫不安宁,怕是因为之前那应天监说要落子,激怒了鬼孩子,才……”
她状做不敢再说下去的样子,噤了声。
燕寒眸色暗了暗。
“爱妃,这些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陛下不知,楚地地处荒原,又有许多懂巫蛊之术的人精通这些。臣妾自幼在楚地长大,也耳濡目染了许多。”燕舞道,“应天监说出了那孩子是灾星的实话,又想要将他拿掉,一定是这样才激怒了鬼孩子。”
“毕竟应天监懂得星象,却不懂巫蛊之术……”
“你所言当真?”
燕舞轻轻捶了下燕寒的胸口:“陛下这是什么话?臣妾哪里敢骗陛下。”
燕寒被捶得心花怒放的:“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说,你可知晓破解之法?”
“算是知道些。”燕舞的嘴角勾起了个略带讥讽的弧度,“以前常听说,若是遇上不好惹的邪灵,便把他们送到远一些的地方,然后再请人做法事超度邪灵,这样就不会再出岔子了。”
“送到远一些的地方……出京?”
“那孩子是皇家的孩子,送出京,必会又叫人议论纷纷的,到时候若是又激怒了邪灵就不好了。”燕舞凑近燕寒的耳畔,“陛下,臣妾觉得,有个地方不错。”
“又在京城,不会脱离陛下的掌控,也不会让旁人发现。”
燕舞说完,抬头看向姐姐莺歌。
“太子良娣去了那边后,皇后娘娘也会继续照应。”她顿了顿,“你呢,皇后那里怎么样?”
“她戒备心很重。嘴上看似答应了,但我总觉得不会那么快接受我们。”
“无妨。”燕舞眼中是毫无意外的冷静,“过段日子她就知道了,除了相信我们,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的确如她所想,沈凌波这几日来所有独处的时间,几乎都在思考莺歌那番话:
“这真正执掌江山的人难道是十全十美的吗?楚地大旱之时,连灾款都无法及时送达,表面看是沿途的贪官污吏手脚不净,可实际难道不该追溯到陛下吗?”
“这是臣妾的投名状。”
“那臣妾,也死而无憾。”
……
从云袖到碧绿,后宫这几个新人要么急于求成、要么跋扈嚣张,风光一时便坠入万丈深渊。
但如今,翟丹青送来的这两个女孩,倒叫沈凌波觉得不同。
“皇上驾到——”
沈凌波正在凤位上独自出神,忽然被门外尖细的叫声唤醒。
燕寒已经踏入殿中,她看见门口那道逆光的明黄龙袍,这才缓缓地走过来下跪行礼。
燕寒却懒得多看一眼。
他绕过沈凌波,径直走到椅中自顾自地坐下。
“起来吧。”
“陛下所来是为何事?”沈凌波冷冷地问。
“你一定要这样和朕说话吗?”燕寒不悦道。
但或许是想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便也不再纠结沈凌波的态度如何。而是将自己的语调尽量放缓了些。
“凌波,朕有事要与你商议。”
沈凌波的眉头微微一挑。
与她商议?
他们夫妻一场,从未有过举案齐眉或相敬如宾的日子,如今又走到了这般两看相厌的地步,他反倒有事要“商量”了?
“臣妾愚钝,还请陛下直说。”
“你应该知道,朕打算将太子良娣送出宫,到京郊三十里的行宫养胎。”燕寒一边说,一边观察沈凌波的反应。
沈凌波不语,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燕寒。
一种复杂的感觉忽然像是带着预感般向她席卷而来。
燕寒继续说:“她毕竟是皇家命妇,送出宫去也不能做得太寒碜,但若是以朕的名义……只怕天下众口悠悠,褒贬不一。但无论如何,对朕来说总是不好……”
“所以陛下是想让臣妾去做这个‘恶人’了?”沈凌波直接打断燕寒。
他燕寒这时候怕悠悠众口了?
当初弑父杀兄争夺王位时,怎么就将这一切抛诸脑后了!
“这不是恶人,等到太子良娣腹中胎儿平安坠地,我大燕一切恢复如常又生机盎然之时,百姓自然会感谢你。”燕寒说得振振有词,“何况如今你本就声名……你前几日连杀几十个宫女,外界本就对此颇有微词,如今又暂时地被误会一段时间又有何妨?”
沈凌波只觉得喉头无端地发紧。
她本就声名狼藉,是吗?
“那臣妾声名狼藉,又是拜谁所赐?”她说着,声音里却含着讽刺的笑意。
是燕寒,是他咄咄逼人地要沈凌波给出一个“交代”,把所有压力都递到了沈凌波头上。
沈凌波是操刀的人,那他就是指挥的手。
“陛下,”见燕寒不语,沈凌波冷冷地看着他,“臣妾是个在后宫关了一辈子的妇道人家,承受不了今日的唾骂,也担不起来日的赞许。臣妾只想在这后宫中,多苟延残喘几日——还请您成全。”
燕寒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沈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