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嘛,卖煎饼!”
煎饼?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煎饼这种东西,几乎是再寻常不过的吃食,各家各户都会做。
几乎连平日不怎么进厨房的男子或者孩童,都能笨手笨脚地摊上那么几个来果腹。
这样的吃食,真的可以拿来卖吗?
就算是赵娘子手艺好,做出来的煎饼兴许比他们家中的煎饼好吃一些,但说来说去也只是煎饼而已,还能做出什么花儿来不成?
原本期盼着赵溪月今日能做些与众不同,且美味可口吃食的食客,当下有些失望。
而那些在附近摆摊,巴不得等着看赵溪月笑话的摊主们,此时忍不住嗤笑起来。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离了调馅儿,赵氏便是做不出什么吃食来了!”
“煎饼?啧,这种东西也能拿出来卖,真当这汴京城中的人都是冤大头,你软言软语两句,食客们便乖乖拿了钱袋子来买?”
“你们这也是孤陋寡闻的很,说不定人家赵娘子的煎饼,这水用的是山泉水,磨面粉用的麦子是一粒儿一粒儿挑过的,就连炉子里面烧的那个炭啊,也是什么果木炭,所以这煎饼也是稀罕无比,必须得十文钱一张才行!”
“……”
讥讽嘲笑,几个人说得热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这让那些排队的食客们,脸上当下有些挂不住,心中隐约生出了些许退意。
但一想到昨日鲜肉烧麦出锅前的反转,食客们当下又有了十足的信心。
煎饼又如何?
赵娘子厨艺这般好,就算是平平无奇的煎饼,必定也是美味可口的!
食客们给自己打气,一双双眼睛也是看向赵溪月,想瞧一瞧她究竟要做怎样的煎饼。
赵溪月见所有人仍旧满怀期盼,笑了起来,“不过我这煎饼与寻常煎饼并不相同,而是煎饼馃子。”
煎饼,馃子?
这煎饼吃过,油炸馃子也吃过,倒是这煎饼馃子……
长什么样子?
食客们当下有了十足的好奇,越发翘首期盼。
排在最前面的人当即开口,“赵娘子,那我先要一个煎饼馃子。”
尝尝滋味。
“好嘞。”
赵溪月应声,将大平底锅放了上去,用炊帚扫干净,用油润上一润,再擦拭干净。
接着,用大木勺舀了一勺粘稠十足,却又不成团程度的面糊,放在平底锅上面。
用刮板将那面糊在平底锅中均匀的抹开、摊平成薄薄的一层,再磕上一个鸡蛋,趁着面糊稍微定型时,同样摊开。
炭火不断加热,薄薄的煎饼很快散发出了幽幽的面粉清香和鸡蛋醇香气味,而煎饼也渐渐变得成熟,且微微翘边儿。
用锅铲子顺着边儿将整个儿煎饼完全铲起来,折叠起一半,开始在煎饼上抹酱汁、撒榨菜碎、葱花末、香菜末。
“要油条还是薄脆?”
赵溪月指了指旁边的两个笸箩。
笸箩上的笼布盖了一半,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里面装的是看起来松软可口的油条,一个则是泛着深棕黄色,薄且酥脆的薄脆。
食客略略思考,给出了答案,“油条吧。”
油条比着薄脆,带了那么点韧性,更有嚼劲儿,在他吃起来,后味更添浓香。
“好嘞。”赵溪月再次应声,用竹夹子夹了一根油条,放在煎饼上面,接着将整个煎饼裹了起来。
整个煎饼裹起来后呈长筒状,长度有些过长。
赵溪月用锅铲将煎饼馃子从中间切开,对折后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油纸袋中。
“您的煎饼馃子。”赵溪月道,“一个八文钱。”
“多谢。”食客付了钱,接过煎饼馃子。
移步旁边,食客并不曾立刻离去,而是仔细端详手中的煎饼馃子。
裹起来的煎饼,一层一层,看起来层次分明,此时泛着浓郁的面粉香、鸡蛋香、油条香和酱香气息。
咬上一口,煎饼带了微微酥脆之感,却又韧性十足,里面的鸡蛋醇厚、榨菜的爽脆清香和酱汁的浓郁瞬间便涌了上来。
油条本就浓香可口,后味醇厚,此时再与这筋道的筋道搭配起来,以酱汁的咸香作为媒介,将两者的滋味完全融合到了一处……
不油不腻,美味无比。
好吃!
尤其大口大口来吃,更觉得整个煎饼馃子好吃无比,满足感超强。
“这煎饼馃子吃起来可真不错!”食客忍不住赞赏,“赵娘子的手艺,当真是没得说!”
一听这话,那些原本就坚定思想,老实排队购买吃食的食客们当下对这煎饼馃子更多了许多期盼。
尤其是轮到的第二个食客,当下改了主意,“赵娘子,我要成两个煎饼馃子,一个加油条,一个加薄脆。”
既然要吃,那就两个都要尝一尝才行。
毕竟赵娘子这里,前天卖的是千层肉饼,昨天卖得是鲜肉烧麦,今日卖煎饼馃子,明日再卖什么,谁也说不准。
所以,既然今日的煎饼馃子有两种选择,那就必须得每一个都吃进肚子里面。
方能不留遗憾嘛!
听旁人这么一说,那个最先买煎饼馃子的食客当下有些懊恼。
明明不停地告诉自己,赵娘子的手艺在这儿摆着呢,不拘做什么都会好吃,结果到买的时候,竟是这般小心翼翼,只买了一个煎饼馃子?
这只尝了加油条的煎饼,没有吃加薄脆的,实在是太遗憾了一些?
不行,必须得要上两个!
食客下定决心要再去买上一个,但他已经离开了队伍,此时再折返回去多要一个煎饼馃子实在有些不妥。
于是,食客便自觉地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虽然这样排队需要颇长时间,但手中已是有了一个煎饼,一边吃一边等,倒也没那般难熬。
只是,他是没这般难熬了,那些在他前面排队的人,立刻觉得更难熬了一些。
本来排着队,不停地闻着赵溪月摊位上传来的煎饼香气,还要耐着性子等待就已经很难过了。
现在可好,身边多了一个在那吃,不断咂嘴,还不停地夸赞这煎饼馃子好吃的……
天杀的!
有的人开始烦躁起来,不得不选择闭上眼睛,觉得视而不见的话,状况应该会好上一些。
结果这一闭眼睛,满脑子都是那层层包裹,香气十足,咬时发出细微咔嚓咔嚓声响的美味煎饼馃子。
口水更多,腹中也更加难受。
这让闭眼的人不得不重新睁开眼睛,继续忍受此时的一切。
马银宝四人此时也已经到了队伍当中。
在得知赵溪月今日卖的吃食是从未听过的煎饼馃子时,当下兴奋不已。
又有新的美味吃食可以一饱口福了!
这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情更令人兴奋!
但兴奋之余,他们三个也没忘记提醒郭峰淮,“昨日说好的,你需得给我们一人一个煎饼馃子,你可别忘了。”
“给你们一人买一个煎饼馃子?”
“没错。”
“等等。”郭峰淮抓了抓后脑勺,“可我怎么记得昨日你们说的是一人给你们买一笼鲜肉烧麦?”
“今日这赵娘子不是没有做鲜肉烧麦,而是做的煎饼馃子嘛,那就改成煎饼馃子!”
“这可不成。”郭峰淮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咱们做人做事讲究严谨,说是买鲜肉烧麦,那就得买鲜肉烧麦,怎么能变成煎饼馃子呢?”
“不成,绝对不成!”
马银宝,“……”
钱永良,“……”
张玉昌,“……”
好家伙,还能这样?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着赖账吧。”
“怎会?”郭峰淮嘿嘿一笑,“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过的话必定得作数才行。”
“那你为何在这儿胡搅蛮缠?”
“可你们昨日说得明明就是让我买鲜肉烧麦,一人一笼。”
郭峰淮一本正经,“既然我说话作数,就得始终如意,岂能随便更改?”
“若是我今日将这鲜肉烧麦变成了煎饼馃子,那往后必定也会变卦其他事情,长此以往,岂非失信于你们,那于我的名声而言岂不是极差?”
“而你们,若是接受了我将鲜肉烧麦改成煎饼馃子,那便是助我失信,岂非是助纣为孽,成了帮凶,为人不齿?”
“所以,为了我们四人共同考虑,这鲜肉烧麦便是鲜肉烧麦,是断然不能改成煎饼馃子的!”
马银宝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感觉郭峰淮说得是歪理。
偏生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可是今日赵娘子没有卖鲜肉烧麦……”钱永良提出疑问,“那该如何?”
“赵娘子今日没有卖鲜肉烧麦,不代表赵娘子往后不再卖鲜肉烧麦,所以等到赵娘子再卖鲜肉烧麦时,再给你们买,也算是我兑现诺言。”
郭峰淮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像……
是这个道理?
可按着这些时日赵娘子摆摊的状况来看,这再卖鲜肉烧麦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他们,岂不是要很久才能吃到郭峰淮买给他们的鲜肉烧麦?
这也太……
三个人长叹了一口气。
但转念一想,这赵娘子卖鲜肉烧麦时,肯定置办了许多物件,总不能用上一次便不用了。
所以,赵娘子往后肯定还是会再卖鲜肉烧麦的。
那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这般想的马银宝三个人,心里当下舒坦了许多。
“也行。”钱永良道,“只是可不许赖账,待赵娘子再卖鲜肉烧麦时,必须得兑现诺言为好。”
“没问题。”
郭峰淮道,“还是那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是信守诺言之人,决不食言!”
眼见郭峰淮如此说,其余三人心中安定,只接着翘首期盼地去瞧赵溪月的摊位,掰着手指头数前面还有几个人,还需等上多久,才能吃得上这美味可口的煎饼馃子。
食客们翘首期盼,那些原本要看赵溪月笑话的摊主们,登时大眼瞪小眼起来。
不是……
这个赵氏,还真能做出跟调馅儿完全无关,但仍旧美味可口的吃食?
这这这……
这是不是足以说明,这赵氏真的是有十足的手艺的人,而不是依靠从王楼正店偷来的灌浆馒头手艺才能做生意的人?
“哼,这算什么?”
仍然有人忿忿,“不过只做出来了一样新鲜的吃食而已,有本事,明日再做一样,后日再做一样,连续一个月都不重样,那才是令人佩服!”
此言一出,那些平时指责赵溪月偷学手艺的人,再没有附和。
旁的不说,这连续三日三种不同的吃食,且各个滋味极佳,已经足以证明赵溪月的能耐。
什么一个月不重样……
这就有些过于找茬,强人所能了。
就算同行是冤家,这说得也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有些原本就不大相信赵溪月会做出偷学旁人手艺事情的人,当下撇了撇嘴,“春日风大,说话也是要仔细一些,莫要闪了舌头。”
“我不说大话,我怕什么?”
“说胡话就不必怕了?你听听你说的那些话,还是人话么?”
“就是,就赵娘子做的这些吃食,不拘哪个拿出来,都足以当成正经生计,管一家子一辈子的吃喝,已是十分了不起,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还有意思么?”
“看起来,赵娘子根本就没做偷学王楼正店灌浆馒头手艺的事儿,根本就是瞎说的!”
“就是,就赵娘子这手艺,随便做什么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何须去偷学什么灌浆馒头的手艺?”
“我看那,就是有人看赵娘子生意好,成了红眼兔子才专门这么说的吧,想着打压赵娘子的生意,结果现在全盘落空不说,所有人都知道赵娘子手艺好了!”
“赵娘子这一天卖一样吃食,日日不重样,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的实力吧!”
“啧啧,从前只当赵娘子不做回应,还关了自己的食摊,是因为做贼心虚,现在看来,是实力太强,根本不想跟那些傻货多说话罢了。”
“事实大于一切……”
“我倒是在想,这赵娘子偷学王楼正店手艺的事情,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惹来了众多人的讨论。
是谁传出来的这个流言?
许多人询问,许多人猜测,也猜测出来了多种结果。
但众多结果,却都是围绕“嫉妒”二字。
嫉妒赵娘子的生意。
想让赵娘子早些关停了食摊。
甚至想让赵娘子活不下去,灰溜溜离开汴京城。
那这人肯定与赵娘子有着深仇大恨,并且在赵娘子的生意关停之后,会获得极大的益处。
汴河大街石头巷附近,与赵溪月不大对付的小食摊肯定有着极大的嫌疑。
“啧,这自己生意不好,就天天盯着别人的生意,不让旁人赚钱?”
“得,这做人有问题,东西肯定也难吃的吧。”
“岂止是难吃,说不定还会以次充好,吃完了是要跑茅厕拉肚子的!”
“你们在这儿光絮絮叨叨的说,我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你们到底说的是哪几个食摊?”
“这还用说,还不就是那几个……”
有人努嘴,有人去瞧,甚至有人抬了手去指。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登时看向了三个紧挨着的食摊。
卖炸糕的,卖肉油饼,卖包面的……
而这三个摊主,心里头也是登时“咯噔”一下。
而后,慌忙辩解。
“别瞎说,这话可不是我们最先说的!”
? ?根据查到的资料,两宋时期有煎饼,且形态各样,只是不是现代时吃到的,裹油条和薄脆的煎饼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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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馃子,指的是油炸面制食品,包括油条、薄脆、麻叶等,有些地方可能馃子单指那个甜馃子(我这里就是,油条是油条,馃子就是那个甜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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