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北抱着这小肉团子,一颗心早就化成了水。这天夜里睡觉的时候,被小家伙睡梦中连踹了好几脚,他也只觉得可爱。
不过到了早上起来,他还是不放心地问:“等会儿去和阿娘吃早膳,还记得怎么说话吗?”
“记得,”正被芸娘梳头的阿篱看着镜子里的他说,“父哇含辛茹苦养大阿篱,阿篱不能忘恩负义,不能抛弃父哇。”
晏北满意地点头,又问:“那阿娘要是说生阿篱的时候也吃够了苦头,阿篱也不能抛弃阿娘怎么办?”
“阿篱就说,等还完了父王的养育之情,一定会再去报答阿娘的生育之恩的。”
“真乖!”
晏北捏捏他的小脸蛋,然后左手拿起旁边几只锦盒,右手抱起他来:“咱们这就找阿娘去!”
他当然不需要阿篱报答什么,但是关键时刻,只要能把孩子娘堵回去,正不正确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阿篱能留下来,阿篱他娘就还是会成为靖阳王府的常客。
……
华清苑这里收拾行李正忙得热火朝天,虽然只住了一阵子,但加上在徐家暂住那段时间带过来的东西,这两日皇帝赏赐的东西,大大小小也还蛮多。
兰琴把早餐摆到桌上,抬眼就看到了,迈着小腿冲过来的阿篱。
“兰姑姑!”阿篱撞进她的怀里。
兰琴笑眯眯扶住他,然后来给晏北行礼。
晏北点点头,然后给阿篱使了个眼色。
阿篱便又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月棠面前:“阿娘。”
月棠微笑地蹲身:“怎么了?”
阿篱一只手扯住了晏北的袖子,声音有点虚:“阿篱,阿篱……”
起了个头他却说不下去了。
晏北紧张地看着他:“来之前不是有话和阿娘说吗?怎么又不说了?”
阿篱眼睛里盈出了泪光,但更加发不出声音来了。
月棠笑着轻抚他的衣襟:“阿篱要是说不出来,那就让父王说好不好。”
孩子便抬头看向了他爹。
晏北暗道一声这吃奶的就是靠不住,他清了一下嗓子,硬着头皮说道:“儿子说,他舍不得我。”
说完见月棠目光凉凉,他飞快又补了一句:“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从小在靖阳王府长大,突然去陌生的地方住肯定不习惯,想了一晚上,他就决定不去了。”
月棠瞥他一眼,让兰琴带着阿篱先去用饭,然后走回书案后,继续收拾自己的书册,没搭理他。
晏北走上去,帮着她收书:“咱们为人父母的,孩子不愿意,总不能强迫他吧?你要是还跟我争,恐怕阿篱会怨你。
“你是他母亲,我又不是不许你见他,孩子做我靖阳王府世子,我靖阳王府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
“哪怕你半夜睡不着了,想见他一眼,我头一个跑出来给你开门!”
倘若去了端王府,晏北敢肯定,月棠肯定不会让他三天两头上门找人。
但阿篱在靖阳王府就不一样了,他晏北多大气啊,没她那么多小心眼,她想来看孩子,绝对不会受到阻拦。
月棠抱着一包画卷越过他,交给走进门来的小霍,好像根本没看到旁边还有人。
晏北看她如此,又跟上去挡住她的去路:“你倒是说句话,难道你想罔顾孩子的意愿不成?”
月棠停步:“你话太多了。”
晏北噎住。
月棠双臂抱胸,顺势坐上身后的书案,两眼斜斜睨着他:“你都不让我争了,还让我说什么?听好了,如你所愿,阿篱我不带走了。”
晏北一时无语。
看一眼不远处认真吃饭的孩子,他眉头一皱:“不带了?”
“对啊,”月棠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你游说了他一夜,不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现在你能放心了?”
晏北说不出话来。
放心?他是该放心啊!
这可是他的继承人!
可这个反应却不是她该有的!
昨天夜里还信誓旦旦非带走孩子不可,这才过了一夜就改变主意了?
这么痛快就放弃争取了,这对劲吗?
“你说真的?”晏北上下打量她,“不是给我挖坑吧?”
月棠朝打好包的那堆行李扬起下巴:“没看到我收拾好的这堆东西,压根就没有阿篱的吗?”
所有东西都已经垒在门边,果然只是当初她来的时候带来的行李,再就是后来多出的书本画册之类,阿篱那些成天不放手小鸭子小木马什么的,一样也没拿上。
晏北心下不觉阴郁:“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儿子你不要了?”
月棠忍不住翻白眼:“那我带走他你肯不肯?”
晏北闭上了嘴。
月棠撇下他,走到阿篱身边,拿绢子替了他擦拭嘴边的酱汁:“阿娘等会儿就走了,你要听话。华爷爷我会留下来,他负责监督你。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运动,早日把身子养壮实。”
后方的晏北情不自禁过来,仍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阿娘!”阿篱拉住了月棠的手,满脸都是纠结。又回头求助地看向晏北:“父王……”
跟孩子都这么说了,足见是真的了!
于是晏北对完美阻止月棠带走孩子的一腔得意,就这么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他不明白,身为亲娘,面对失而复得的亲骨肉,哪怕争不过,不是也得争个精疲力竭再放手才是应该的吗?
她主意竟改变得这么痛快,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可是跟他晏北生的孩子,是他们俩各自的第一个孩子!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郡主,马车都安排好了!”
说话间,霍纭和魏章已双双走进来了,跟在他们后方的还有华临。
月棠放下碗筷:“把东西搬上车。”
说完交代华临:“留下来继续调养孩子身体,什么时候调理好了,你就什么时候回端王府。”
最后走到晏北面前:“叨扰多日,我就告辞了。来日有相求之处,还请你多帮衬帮衬。”
晏北胸膛里窝着火,但又不好意思发,磨着牙看她片刻,绷着脸道:“放心,我这个人可不像你,我有情有义!”
说完他转身出了门槛。
兰琴疑惑地走到月棠身后:“郡主不是都答应不带阿篱了吗?王爷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我哪知道?”月棠耸肩,“男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