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驿卒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手里的刀，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雪地里。在这片能杀人于无形的林子里，他的官威、他的佩刀，都成了一个笑话。
而眼前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女人，却成了唯一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就在这时，一直在前方警戒的顾文珏忽然催马返回，他的脸色比这林中的积雪还要冷。
他没有看张驿卒，而是径直来到程之韵面前，摊开了手掌。
他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黑色的羽毛，羽毛的根部，被人用金线缠绕着，打了一个奇异的结。
“前面发现了宿营的痕迹，火堆还是温的。”顾文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们走得很从容，还留下了这个。”
他顿了顿，抬起头，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望向密林的更深处。
“这不是北地的东西。这是南疆巫蛊师的信物，他们用这个来标记猎物。”
那枚小小的黑色羽毛，在顾文珏的掌心，显得格外沉重，根部缠绕的金线，在昏暗的林间反射着诡异的光。
张驿卒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羽毛，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终于明白，自己接到的那道命令，根本不是让他来监督一场“意外”，而是让他亲手将自己和这群人，一起送进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他不是执刀人，他也是祭品。
“巫蛊师……是南边那些玩虫子、下降头的怪物……”李驿卒刚缓过来一口气，听到这名字，吓得又开始咳嗽，脸上刚恢复的一点血色再次消失。
顾文珏将手掌收拢，握紧了那枚羽毛。
“他们行事诡秘，擅用毒虫瘴气，杀人于无形。能请动他们从南疆千里迢迢来这北地，背后之人的代价，想必不小。”他的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张驿卒“扑通”一声从马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跪到顾文珏的马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起来，“大人！顾二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那道命令，是上面用飞鸽传书给我的，我以为……我以为只是让我们走这条路，让你们在林子里出点意外……我哪知道会是这种要命的鬼东西啊！”
他语无伦次地从怀里掏出那卷蜡封的羊皮纸，高高举起，像是要撇清自己的关系：“我就是个跑腿的！我不想死啊！二爷，夫人，你们救救我！”
程之韵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现在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毫无意义。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心神第一时间沉入了系统商城。
【积分余额：450】
在【副业工坊】的界面，一个刚刚被点亮的新图标正在微微闪烁。
【初级百草解毒香囊图谱】。
程之韵立刻点开。
【初级百草解毒香囊图谱：售价150积分。功能介绍：解锁一种特殊香囊的制作方法，需消耗指定草药。佩戴后可驱散普通毒虫，抵御低级瘴气与毒孢子。】
这简直是为眼下的绝境量身定做的！
“购买！”
【购买成功！积分余额：300】
瞬间，一股庞杂而清晰的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香囊的缝制手法，所需草药的配比，甚至连用什么样的麻线效果最好，都一清二楚，仿佛她已经做过千百遍。
“没时间哭了！”程之韵的声音清亮而急促，打断了张驿卒的哀嚎，“想活命，就都动起来！”
她跳下马车，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周围的环境，脑中新得的草药知识与眼前的景物飞快对应。
“赵七！你看到那棵被雷劈过的枯树了吗？树根底下有几丛贴着地皮长的红色小果子，全部采来！”
“二牛！沿着溪水往下走二十步，水边石头缝里有一种长得像铜钱的绿苔，刮下来！”
“大嫂，麻烦你从行李里找几件不穿的旧麻布衣裳，撕成巴掌大的布块！”
她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果断。
顾文珏，赵七和顾二牛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分头行动。林颂宜也赶紧钻进马车，翻找衣物。
连那两个吓破了胆的驿卒，也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连滚带爬地起来，想要帮忙。
“你们两个，去多捡些干柴，把火烧旺！”程之韵指派道。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地准备时，那股“烂蘑菇”的霉味，忽然变得浓郁起来。
紧接着，一阵“嗡嗡”的低鸣，从四面八方响起，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盘旋，搅得人心烦意乱。
“娘……我害怕……”顾明珠紧紧抱着林颂宜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在发抖。
“别怕，珠珠，没事的。”林颂宜柔声安慰着，脸色却同样苍白。
“来了！”顾文珏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挡在马车前。
只见林间的雪地上，开始出现异动。一个个黑色的小点从雪下钻出，起初只有零星几个，但转眼间，就汇聚成了成千上万的洪流。
那是一种通体漆黑的甲虫，约莫米粒大小，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片不断蠕动、不断扩张的黑色地毯，朝着他们的营地迅速涌来。
它们所过之处，连雪地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马匹开始疯狂地刨着蹄子，发出惊恐的嘶鸣，要不是被赵七和顾二牛死死拉住，恐怕早已挣脱缰绳逃之夭夭。
“啊！虫子！虫子！”张驿卒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慌什么！生火！把所有的烈酒都拿出来！”程之韵厉声喝道，她的镇定像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众人的心神。
她来不及等赵七他们把草药全部采回，也顾不上缝制香囊了。
她一把抢过顾二牛刚刚抱来的干柴，全部扔进篝火里。然后，她将赵七采回来的红色小果和石臼里捣烂的药草一股脑地倒进一只铁锅，又从货车上抢下两坛子用来御寒的烈酒，拔掉泥封，毫不犹豫地全都浇了进去！
刺鼻的酒气和药草的怪味瞬间混合在一起。
“都退后！捂住口鼻！”
程之韵大喊一声，用一根长长的树枝，将那只盛满了酒和药草的铁锅，猛地推进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
烈酒遇火，瞬间爆燃。
一团夹杂着浓烈药味的巨大火球冲天而起，紧接着，滚滚的浓烟，如同厚重的云墙，向着四周急速扩散开来。
那片黑色的虫潮，在接触到浓烟的边缘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滋滋”的声响。冲在最前面的虫子瞬间僵住，蜷缩成一团，掉在地上不再动弹。后面的虫子也出现了巨大的骚乱，它们疯狂地后退，想要逃离这片让它们感到致命的烟雾。
“有……有用了！”李驿卒惊喜地大叫。
众人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从密林深处传来，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某种怪鸟的啼叫，穿透力极强。
原本正在溃退的虫潮，像是被注入了什么疯狂的指令，猛地停住了。
它们不再后退，反而变得更加狂躁，一只只甲虫竖起了尾部的尖刺，不顾一切地再次朝着浓烟冲了过来，甚至有少数甲虫振翅飞起，越过浓烟的屏障，直奔篝火边的人群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