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地钉在那个巴掌大小,破损了一角的金属盒子上。
一个当年构陷顾家的,主谋的名字。
这句话的份量,压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
林颂宜的嘴唇哆嗦着,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顾南舟紧紧握着拳头,小小的脸庞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修好它?”赵七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姐夫,这……这东西看着就不寻常,万一……万一修不好呢?”
是啊,万一修不好呢?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会兑现他的承诺,还是会翻脸无情?
程之韵走上前,伸手拿起了那个金属盒子。盒子入手冰凉沉重,表面的纹路和齿轮复杂到让人眼花缭乱,即便只是一个破损的角落,也能窥见其内部结构的鬼斧神工。
“修不好,我们就永远不知道仇人是谁。”她将盒子翻转过来,对着灯火仔细端详,“我们就只能一辈子躲在这里,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灾祸就会再次从天而降。”
她的话很平静,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却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顾文珏的视线从盒子上移开,落在了程之韵的脸上。
她没有像林颂宜那样惊慌失措,也没有像赵七那样六神无主。她只是在分析问题,寻找解决问题的可能性。
他忽然觉得,心头那块被仇恨和绝望压了多年的巨石,似乎被撬动了一丝缝隙。
“我试试。”他从程之韵手中接过了盒子,吐出了三个字。
夜深了,这一晚,顾文珏的房里,灯火彻夜未熄。
第二天,天还没亮,程之韵就已经起身了。
院子里的气氛依旧压抑,但日子总要过下去。仇要报,饭,也得吃。
“大嫂,今天铺子里的生意先放一放。”程之韵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我昨天看了一下,速冻水饺的订单又多了三家商队,我们今天得赶出来至少五百个饺子。”
“五百个?”林颂宜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对,五百个。”程之韵把一盆和好的面推到她面前,“南舟和明珠也来帮忙,今天就不去学堂了,都来擀皮儿。时间紧,任务重。”
她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强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那个可怕的盒子上,拉回到了眼前的生计上。
忙碌,是治愈恐慌最好的良药。
“赵七!”
“在,姐!”赵七连忙应声。
“单子上的东西,去镇上最好的铺子买,别怕花钱。”程之韵递给他一个更沉的钱袋,“另外,你去打听一下,镇上哪家大户最近有喜事或者要办宴席,就说我们农家小食铺,新出了一道席面大菜,叫金玉满堂,可预订。”
魏家那一单,不仅是考验,更是最好的广告。程之韵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商机。
赵七领了任务,脚步匆匆地走了。
小院里很快就响起了擀面杖和案板接触的“咚咚”声,林颂宜和两个孩子被这紧张的节奏带动,也顾不上去想别的,一个个都埋头苦干起来。
程之韵则一边调着饺子馅,一边时不时地瞥向顾文珏的房间。
他一夜未睡。
此刻,他正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桌上没有笔墨纸砚,只有那个破损的金属盒子,还有几张白纸和一根炭笔。
他没有试图用蛮力去撬开盒子,那只会毁掉它。他只是在观察,在记录。他用炭笔,将盒子上每一处纹路,每一个齿轮的位置,都画在纸上,试图从这混乱的表象中,逆推出它原本的运转逻辑。
他的手很稳,神情专注到了极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小小的方盒。
程之韵收回视线,将一勺新调的馅料狠狠按进饺子皮里。
她必须想办法。
她将心神沉入脑海。
【积分余额:100。】
昨天兑换火腿和干贝,花掉了55积分,还剩下100。这个数字,让她感到一阵无力。太少了,根本不够。
她打开【副业工坊】,那张【青白玉瓷餐具套装】的图纸静静地躺在那里。顾文珏能把它变成现实,那是不是意味着,工坊里的其他东西,他也能做出来?
她的视线往下扫,心里却越来越沉。无论是更高级的农具图纸,还是那个恒温箱的升级版,都需要大几百甚至上千的积分。
靠卖饺子,要卖到猴年马月去?
必须开拓新的财源!
一整天,小院都处在一种高速运转的状态。
饺子包了一筐又一筐,程之韵新改良的几种蔬菜种子也在菜地里种下,养殖栏里的鸡鸭下了满满一篮子蛋,全都被她做成了卤蛋和茶叶蛋,准备明天让赵七带到镇上去卖。
傍晚时分,赵七回来了,不仅带回了满满一车的物资,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姐!镇上的王员外,他老娘下个月过七十大寿,正愁席面没新意呢!我把‘金玉满堂’的事儿一说,王家的管家立刻就动心了,说明天要亲自上门来瞧瞧!”
“好!”程之韵心里一喜。这是一个机会。
晚饭后,她数着今天入账的铜板和碎银,又看了一眼系统界面。
【叮!店铺日营业额突破一两白银!奖励积分x50!】
【积分余额:150。】
多了五十,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程之韵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鸡汤,走进了顾文珏的房间。
他依旧保持着早上的姿势,只是桌上的图纸多了好几张,上面画满了各种零件和符号,像是天书一般。那个金属盒子,依旧毫无动静。
他面前放着一把他自己打制的,最细的钢针。他似乎想用钢针去拨动盒子破损处露出的一个微小齿轮,但尝试了数次,那齿轮都纹丝不动。
“咔哒。”一声轻响,钢针的前端,因为用力过猛,应声而断。
顾文珏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缓缓放下手中断掉的钢针,抬手用力地按了按眉心。一种无声的挫败感,笼罩着他。
“喝点汤吧。”程之韵将汤碗放在他手边。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桌上那些自己画的图纸,声音沙哑地开口:“它的构造,超出了我的认知。里面的零件,比米粒还小,环环相扣,一处错,则全盘锁死。我没有能用的工具。”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承认一件事他做不到。
程之韵的心揪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再次打开了系统界面,点开了【副业工坊】。
这次,她看得比任何一次都仔细。
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在【副业工坊】的最下方,出现了一个之前没有的,微微闪烁的新标签。
【机关巧工】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点了进去!
标签展开,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选项。
那是一张图纸。
【鲁班七号精密工具组(图纸):150积分。内含游标卡尺,微型锉刀,精密螺丝批等三十六件工具制作图样,可用于修理和制作各类精密机关。】
一百五十积分!
不多不少,正好是她现在拥有的全部积分!
这不是现成的工具,仅仅是一份图纸。这意味着,顾文珏需要先按照图纸,把这些闻所未闻的精密工具给打造出来,然后才能用这些工具去修理那个盒子。
这是挑战中的挑战,是绝境里唯一的一线生机。
程之韵没有丝毫犹豫。
“购买!”
【积分余额:0。】
看着瞬间清零的积分,程之韵没有半点心疼。一张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画满了无数奇形怪状工具的羊皮纸图纸,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拿着这张图纸,快步走回顾文珏的房间。
炉火的光跳跃着,顾文珏正看着那断掉的钢针出神,满眼的疲惫和挣扎。
程之韵将那张崭新的图纸,直接铺在了他那些草图之上。
顾文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抬起头,血丝满布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当他看清图纸上那些结构无比精密的工具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程之韵指着那张图纸,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她顿了顿,直视着他那双震动的眼眸。“这些工具,你做得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