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
那可是京城最大，最体面的酒楼，听说连那些贵族的都要给几分薄面。
刘掌柜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从黑紫变成了惨白。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气度不凡的悦来客栈掌柜，又看看程之韵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周围的食客们更是炸开了锅。
“天哪，悦来客栈的掌柜都亲自来了！”
“这烤肉得好吃到什么份上，才能惊动这尊大佛？”
“我刚还嫌贵，现在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刚才还对程之韵指指点点的刘记伙计，此刻已经缩到了自家掌柜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程之韵心里也有些意外，但面上丝毫不显。她将手里的夹子稳稳放回小平台上，对着那位悦来客栈的掌柜微微颔首。
“掌柜的过誉了。小本生意，让您见笑了。”
她又转向那些翘首以盼的客人，歉意地扬了扬声音：“各位街坊邻里，实在对不住。今天备的肉确实都卖完了，这位掌柜又寻来有事，今日只能提前收摊了。明日，明日我们还在这里，一定多备些货，保证让大家都能尝到！”
说完，她又对最先买肉的那个脚夫和几个老顾客拱了拱手：“多谢几位大哥今日捧场！”
这几句话说得漂亮极了。既安抚了客人，又给了悦来客栈掌柜面子，还顺便预告了明天的生意，把所有人的期待感都拉满了。
那悦来客栈的掌柜姓张，见程之韵应对得体，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板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掌柜请。”
程之韵示意赵七看好摊子，自己则跟着张掌柜走到了几步外一棵槐树下，避开了人群的喧嚣。
张掌柜开门见山：“老板娘快人快语，我便不绕弯子了。我悦来客栈的烤鸭，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程之韵点头：“自然。京城独一份，预定都排到十天后。”
“不错。”张掌柜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可这门手艺，工序繁复，耗时良久，我那后厨的老师傅一天最多只能出五只，再多，味道就差了。可京城上想吃的人越来越多，食客们天天催，我这脑门都快愁秃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程之韵的烤架，接着说道：“今日我恰巧路过，闻到这股香味，便知不凡。再看老板娘你这烤制的手法，虽与我家的路数不同，但火候精到，香气霸道，实乃一绝。所以我想跟老板娘谈一笔生意。你们这秘制烤鸡和烤肉，我悦来客栈包了！”
“包了？”程之韵重复了一遍，心里飞快盘算。
“正是。”张掌柜伸出两根手指，“我不要你的方子，也不打探你的手艺。我只要你每日固定供货给我悦来客栈。烤鸡，每日十只。烤肉，每日二十斤。价格好商量，我可以在你今日售价的基础上，再加一成！”
即使是程之韵，听到这个条件，心跳也漏了一拍。
每日十只鸡，二十斤肉，这几乎是他们目前产能的极限了。
而且价格再加一成，意味着烤鸡一只接近九十五文，烤肉一斤超过十六文。
这还不算，这是一笔稳定，长期的大单！有了这笔收入，他们就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但是，程之韵没有立刻答应。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张掌柜，多谢您看得起我们这小摊。只是有几个难处，我须得跟您说清楚。”
“哦？老板娘但说无妨。”
“第一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家当，人手就这么多。每日十只鸡，二十斤肉，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所有货量。若是全供给了您，这街边的生意，我们就做不成了。”
张掌柜笑了：“街边小摊，风吹日晒，能赚几个辛苦钱？与我悦来客栈合作，安安稳稳，岂不更好？”
程之韵摇了摇头：“张掌柜，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这‘顾氏秘制烤肉’的名头，是靠着这些街坊邻里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捧出来的。今日我们若是为了安稳，就抛下他们，那我们这招牌，也就砸了。做生意，不能忘本。”
这话让张掌柜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郑重。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思路清晰的女人。
程之韵继续说道：“第二我这烤肉，胜在一个‘鲜’字。都是现烤现卖，才能保证这外皮焦脆，肉汁丰盈。若是提前做好，送到您后厨，再等客人点了端上桌，这味道，恐怕就要差上几分。到时候，砸的是您悦来客栈的招牌。”
她把问题摆得明明白白，既显出了自己的诚意，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张掌柜沉吟了许久，显然也在权衡利弊。
“老板娘考虑得周全。”他最终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是我想得简单了。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每日你供给我家五只烤鸡，十斤烤肉。价格，还是按我说的，在你售价上加一成。这样一来，你的产能还有富余，可以继续做街边的生意，如何？”
“至于保鲜。”他接着说，“你无需提前烤好。每日午时饭点之前，将腌制好的生肉送到我后厨，由我的人用你的法子现烤。当然，这法子你得教。作为交换，这笔生意，我们签一个长契，至少一年。而且，我悦来客-栈可以先付你一个月的定金。”
先付定金！
这四个字，让程之韵的心脏重重一跳。
而且只教烤制手法，不泄露腌料秘方，核心技术还在自己手里。这笔买卖，划算！
“张掌柜爽快！”程之韵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这生意我接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请讲。”
“契约可以签，但我只教烤法，腌料的方子，恕不外传。每日我送去的，必须是腌制好的成品。”
“这是自然！”张掌柜一口答应，“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我这悦来客栈也开不到今天。明日，你便带上契约，来我店里详谈！”
“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这笔大生意，就这么在刘记烧鸡铺子斜对面的槐树下，敲定了。
回家的马车上，赵七兴奋得脸都红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姐，你听见没？一个月定金！悦来客栈的定金，那得是多少钱啊！咱们……咱们这是要发了啊！”
程之韵靠在车板上，感受着车轮的颠簸，心里却在冷静地盘算着另一笔账。
悦来客栈的生意，解决了钱的问题。但新的问题也来了。
他们那个小窑炉，一天烤五只鸡十斤肉已经是极限。现在订单翻倍，还要兼顾街边的散客，那个小窑炉，根本不够用。
她沉入意识，看着系统面板上那【砖瓦烧制窑炉（图纸）：200积分】的字样，又看了看自己那【积分余额：75】的窘境，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再次涌上心头。
还差125积分。
只要能稳定供货给悦来客栈，积分肯定会源源不断地来。但前提是，她得有东西能供。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死循环。
必须想办法，在短时间内，再搞到一笔积分。
马车驶入院门，林颂宜和两个孩子立刻迎了上来。当他们听说了悦来客栈的生意后，林颂宜激动得眼圈都红了，抱着程之韵一个劲地说着“太好了”。
程之韵笑着安抚了她几句，目光却穿过院子，投向了后院那个彻夜不熄的工棚。
她径直走了过去。
顾文珏正靠在一堆木料上小憩，听到脚步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谈成了。”程之韵开门见山，“悦来客栈，每天五只鸡，十斤肉。另外，街边的生意，我们还要做大。”
顾文珏坐直了身体，他听懂了程之韵话里的意思。
程之韵蹲下身，捡起一根木炭，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代表他们现在的窑炉。
“这个，不够用了。”
顾文珏看着地上的图，眉头紧锁。建造一个那么大的窑炉，需要大量的耐火砖。
程之韵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用炭笔，在那两个圈的旁边，画了一个更复杂的图形，那是一个有着高耸烟囱和多个窑室的建筑轮廓。
“我不要一个更大的烤炉。”
程之韵抬起头，她的双眼在工棚昏暗的火光下，亮得惊人。
“文珏，我要建一座真正的工厂。一个集烧炭，烧砖，烤肉于一体，可以不断扩建，能够让我们在这个地方，真正站稳脚跟的，我们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