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
这两个字从程之韵口中吐出，轻飘飘的，却像两块石头砸进了霍靖和顾文珏的心里。
顾文珏的眉头微微蹙起。
煤，他当然知道是什么。
那是北地一些贫苦人家，在实在找不到柴火时，才会从山里挖出来取暖的黑石头。
燃烧时气味呛人，浓烟滚滚，还带着毒性。韵儿要这东西做什么？
霍靖的反应则要直接得多，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写满了错愕和不解。
“程先生，你要那玩意儿干嘛？那黑石头又脏又臭，烟还大得能把人熏死！军中铁匠营里倒是存了些用来锻铁，可你要它……莫非是工坊里也要打铁？”
“不打铁。”程之韵摇了摇头，她的神情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要用它，来做紫玉薯糕。”
“什么？！”霍靖这次是真的叫了出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用那黑石头做吃食？程先生，这可万万使不得！那东西有毒！”
周围还没散去的几个亲兵校尉，也都面露惊骇，看着程之韵的表情，活像在看一个疯子。
用煤做饭，闻所未闻！
“大将军稍安勿躁。”程之韵不急不缓，她很清楚这个时代对煤的认知，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您想，我们现在的紫玉薯糕，都是用柴火灶蒸烤。火小了，糕不熟；火大了，又容易焦。想要大规模生产，保证每一炉出来的点心品相和口感都一模一样，对火候的控制就必须精准。”
她顿了顿，循循善诱：“柴火燃烧，时强时弱，难以掌控。我便一直在想，有没有一种东西，能提供一种持久、稳定，并且热力足够强大的火源？”
顾文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接口道：“所以，你看上了煤？”
“正是。”程之韵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煤石虽然粗用时烟大有毒，但那是因为它没有烧透。我查阅过一些杂记孤本，上面有一种猜想，若是将煤石碾成粉末，混合上黏土，再做成固定的形状，或许就能让它烧得更充分，火力更稳定，烟气也会大大减少。”
这番理论，在这个时代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霍靖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哪里懂这些。他只觉得，程先生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玄乎得厉害。
“粉末……黏土……固定形状？”霍靖咂摸着这几个词，将信将疑，“这样就行了？烟就没了？毒也没了？”
“能不能成，总要试一试。”程之韵的语气充满了自信，“若此法可行，我们便有了一种比木柴便宜百倍，热力却强上十倍的新燃料。工坊的产量能翻多少倍，大将军可以自己算一算。这笔账，值得我们赌一次。”
“便宜百倍，热力强十倍……”霍靖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是个务实的人，玄乎的道理他不懂，但他懂账。
南境大营几十万张嘴，每日消耗的柴薪就是个天文数字。如果真能用那不值钱的黑石头替代，省下来的银子，能多换多少粮草，多添多少兵甲！
而工坊……如果产量翻上十倍，那七成的利润……
霍靖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他看向顾文珏，寻求自己副将的意见。
顾文珏对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大将军，内子行事，向来有的放矢。此事听来虽奇，但其中利害，您已明了。抚远城东三十里外的黑风坳，就有一处废弃的煤坑，当地山民偶尔会去挖一些。不妨先取些回来，在营外寻个僻静处，让之韵一试。成了，我南境大营将添一大利器；即便不成，也无非是耗费些许人力，无伤大雅。”
顾文珏的话，彻底打消了霍靖最后的顾虑。
风险极小，回报却大得惊人。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好！”霍靖猛地一拍手，“本将军就再陪你疯一次！霍启！”
“末将在！”
“你立刻带一队人，去黑风坳，给本将军拉一车……不，拉五车黑石头回来！要快！”
“是！”霍启领命，带着一帮同样好奇的士兵，兴冲冲地去了。
看着远去的队伍，程之韵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步算是稳住了。
就在此时，她的脑海里，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开拓全新生产领域，试图将初级能源应用于食品加工，触发隐藏条件，【副业】板块已解锁！】
【副业】？
程之韵心念一动，一个全新的面板在她的系统界面中展开。
与【主业】板块里那些种子、肥料、农具不同，【副业】板块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分类——【工坊基建】。
她点开【工坊基建】，里面立刻弹出了一个商品。
【商品名称：手动蜂窝煤压制机图纸】
【商品介绍：一份来自异世界的智慧结晶，结构简单，易于仿制。可将煤粉与黄泥的混合物，高效压制成标准尺寸的蜂窝煤，极大提升燃烧效率，减少有害烟气。是开启能源革命的第一步！】
【商品售价：200积分】
程之韵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她还在发愁怎么跟工匠解释蜂窝煤的形状和原理，系统直接就给出了解决方案。而且这图纸只要200积分，对于刚刚进账1000积分的她来说，简直是白菜价。
“兑换！”她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默念。
【叮！积分200，【手动蜂窝煤压制机图纸】已发放至储物格，请宿主查收。】
几乎是瞬间，一张详细无比的图纸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每一个部件的尺寸，每一个连接的卯榫结构，都清晰得仿佛是她自己亲手画出来的一样。
“文珏，”她压抑着内心的兴奋，转向顾文珏，“我需要你帮我再找几个最好的木匠和铁匠来。”
“又要造新东西？”顾文珏已经习惯了她的节奏。
“嗯，”程之韵神秘地眨了眨眼，“一个能把黑石头变成金元宝的小玩意儿。”
……
霍启的效率极高，不过半日功夫，五大车的黑色煤石就被拉到了西山坡下的一片空地上。
兵士们远远地围着，对着那堆黑漆漆的石头指指点点，满脸都是嫌弃和好奇。
程之韵却像是见到了宝贝。她指挥着人将煤石砸碎，再用石磨碾成粉末。一时间，整个空地上黑尘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咳嗽连连。
“程先生，这……这也太脏了！”一个负责碾磨的士兵，满脸黑灰，只露出一口白牙。
“很快你们就不会嫌它脏了。”程之韵一边说，一边让人运来早就备好的黄黏土和清水，按照特定的比例，将煤粉和成了黑色的泥浆。
另一边，顾文珏找来的几名匠人，在程之韵的亲自指点下，已经照着她“构想”出的图纸，用木头和铁件，叮叮当当地造出了一个奇特的压杆机械。
当黑色的泥浆被填进那台手动压制机的模具里，一个士兵好奇地握住压杆，用力向下一压。
他抬起压杆，一块直径约四寸，厚约三寸，表面布满了十二个均匀圆孔的黑色圆饼，就从模具底座被顶了上来。
“嘿！成了！”那士兵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那块还湿软的“黑饼”取了出来。
周围的兵士们全都凑了上来，看着这个造型规整又奇特的玩意儿，啧啧称奇。
“这东西……就是程先生说的能烧的宝贝？”
“上面还这么多窟窿眼，有啥用啊？”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块块湿润的蜂窝煤被生产出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空地上晾晒。
两天后，第一批蜂窝煤已经晒得半干。
程之韵又指挥石匠，用砖石和泥土，砌了一个半人高的简易炉子，炉子上方，还用陶管接出了一根高高的烟囱。
一切准备就绪。
霍靖和顾文珏，以及一大帮闻讯赶来的将校，将小小的炉子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程之韵身上。
她亲自拿起一块晒干的蜂窝煤，那东西入手坚硬，沉甸甸的，表面粗糙。
她将一些引火的干柴和木炭放进炉膛点燃，等火势旺起来后，才将那块黑色的蜂窝煤，稳稳地放在了炉口。
一个胆小的士兵忍不住小声嘀咕：“先生，这黑疙瘩真能着？不会‘嘭’的一下炸了吧？”
另一个兵士也满脸担忧：“是啊，这烟要是倒灌出来，咱们都得被熏个跟头……”
程之韵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她只是蹲下身，打开了炉子下方的进风口。
一股气流被吸入炉膛，炉内的火光猛地一窜，舔舐着蜂窝煤的底部。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那块黑色的煤饼，底部边缘开始泛起一圈微弱的红光。
红光越来越亮，范围也越来越大。
紧接着，一缕缕纤细的，带着些许硫磺味的淡蓝色火苗，从蜂窝煤那十二个圆孔中，争先恐后地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