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厢房内的灯火摇曳，将顾文珏和程之韵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空气里还残留着血腥和药草混合的刺鼻气味，桌上那本牛皮账册，像一个蛰伏的怪兽，沉默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疯狂？”顾文珏听着妻子的惊叹，那张总是紧绷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罕见的，近乎狂热的笑意。
他低头看着程之韵，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映照出她震惊的小脸。
“之韵，你想想，张瑞他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冒着谋逆的风险，去贩卖私盐私铁？”
程之韵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养兵，敛财？”
“对，但还不够。”顾文珏伸出两根手指，“盐和铁，一为民生之本，二为国之利器。他们控制了这两样东西的暗线，就等于扼住了大雍的咽喉。”
“这本账册，只是他们罪证的一部分。我们直接捅到陛下面前，他们可以说我们伪造，甚至倒打一耙。可如果我们能从他们的根基上，挖掉一块肉，让他们自己乱起来呢？”
程之韵的心跳开始加速，她似乎明白了丈夫的意图。
“你的计划……是冲着沧州去的？”
“不错！”顾文珏的语调里透着一股狠劲，“沧州是他们交易最频繁的地方，是他们的钱袋子，也是他们的老巢！我要做的，就是去沧州，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的钱袋子，抢了！”
程之韵倒吸一口凉气。
这何止是疯狂，这简直是龙潭虎穴里抢食吃！
“怎么抢？”她忍不住追问。
“用盐！”顾文珏吐出两个字，眼里的光芒更盛，“官盐价高，手续繁琐。私盐价低，却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那如果我们能有一种，比私盐更便宜，品质更好，还能光明正大买卖的盐呢？”
程之韵的脑子“嗡”地一下，一个念头瞬间划过！
她立刻冲回顾文珏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飞快地说道：“晒盐！我懂一种新的晒盐法！用沙土过滤，用塘田分级蒸发，产出的盐又白又细，成本极低！而且，我们找到水源的那个废弃驿站，不远处就是一片巨大的盐碱滩！”
顾文珏的身子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可程之韵，却总能拿出最切实可行，甚至超乎他想象的办法来！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那是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一种即将联手干一票大的狂热！
“夫君……你这个计划……”程之韵的声音都有些发飘，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怕不是要把天都捅个窟窿！”
“那我们就捅个窟窿出来，看看这天，到底有多高！”顾文珏握紧了她的手，掌心滚烫。
这个夜晚，对于顾家的所有人来说，都注定无眠。
第二日天还没亮，程之韵便打着哈欠，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进入了系统空间。
周瑾瑜的伤势太重，高烧不退，她和顾文珏守了一夜，几乎没合眼。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高风险计划，触发隐藏任务链第一环：沧州风云起！】
【任务名称：釜底抽薪】
【任务目标：成功在沧州建立新式晒盐场，并在一个月内，产出第一批精盐。】
【任务奖励：500积分，解锁商品【简易版海水淡化装置图纸】x1，解锁【副业专区】新功能：【人才市场】！】
五百积分！还有新图纸和新功能！
程之韵的精神瞬间为之一振！
她看着【副业专区】里那个刚刚亮起的【人才市场】图标，好奇地点了进去。
一个虚拟的榜单出现在她面前。
【姓名：鲁大】
【技能：高级木工（擅长榫卯结构，对各类机关巧具有独到见解）】
【状态：待业中，因性格耿直，不愿偷工减料，被无良包工头排挤。】
【雇佣价格：50积分\/月】
【姓名：孙婆婆】
【技能：高级纺织（精通各类布料染色、织造工艺，尤擅长棉花脱籽、纺纱）】
【状态：待业中，家中独子病重，急需用钱。】
【雇佣价格：40积分\/月】
……
程之韵的眼睛越瞪越大，这不就是一个古代版的人才招聘网站吗？
系统居然连这种服务都提供了！
她看着那个叫“鲁大”的木工，心里立刻有了主意。要去沧州晒盐，开辟盐田，建造工坊，处处都需要靠谱的工匠。这个人，必须拿下！
她毫不犹豫地花了50积分，点击了【雇佣】。
【叮！雇佣成功！人才“鲁大”将会在三个时辰内，以合理的方式出现在宿主面前，请注意查收！】
程之韵退出了系统，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她先是找到林颂宜，将要去沧州开辟新农庄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所有关于账册和私盐的危险部分，只说是陛下给了顾文珏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去沧州试种耐盐碱的作物。
林颂宜虽然担忧，但她如今对程之韵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听说是为了给顾家翻案，她咬着牙点了头。
“之韵，你和文珏尽管去，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瑾瑜和孩子们。”
安抚好家里，程之韵又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她要去办一件大事——花钱！
这几个月，靠着“凤凰台”的鸡蛋和给达官贵人府上做“生态庭院”设计，她手里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私房钱。
她先是去了京城最大的骡马市，花重金买下了几辆最坚固的平板大车，和十几匹脚力最好的挽马。
然后，她又去了铁匠铺，按照自己画的图纸，定制了一批奇形怪状的工具，有用来翻整土地的曲辕犁，也有用来挖沟渠的特制铁锹。
铁匠铺老板看着那些图纸，一脸匪夷所思：“夫人，您这……这犁怎么是拐的？还有这铲子，头怎么这么尖？能好用吗？”
“好不好用，你照做就是了。”程之韵扔下一袋沉甸甸的定金，“三天之内，我来取货，价钱好说！”
做完这一切，她才施施然回到顾府。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看着四十岁上下的汉子，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院子里，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木工箱。
顾南舟和赵七正围着他，好奇地打量。
“这位是？”程之韵明知故问。
“程姐姐！”赵七立刻跑过来，“这位大叔说，他是来找活干的。我听人说，他是城南最有名的木匠鲁师傅，做的东西又结实又好看！”
程之韵走到那汉子面前，笑着问：“鲁师傅？”
那名叫鲁大的汉子连忙躬身，瓮声瓮气地开口：“不敢当，夫人。小人……小人鲁大，听闻府上要招人去外地做工，工钱给得高，就……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的神情有些窘迫，显然对自己这种“毛遂自荐”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程之韵心里乐开了花，系统办事，果然靠谱！连上门的理由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没错，我确实要招人。”程之韵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要去沧州开一个大庄子，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大木匠，不仅要会盖房子，还要能带着人做各类农具和稀奇古怪的东西。工钱每月二两银子，包吃住。活干得好，年底还有分红。你，敢不敢接？”
鲁大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二两银子一个月！还包吃住！这比他在京城给人干零活一年的收入都高！
“敢！夫人！小人敢！”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将那破旧的木工箱往地上一放，中气十足地保证，“只要夫人给图纸，天上的月亮小人不敢说，地上的东西，就没有我鲁大做不出来的！”
程之韵满意地点了点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她的人，她的车，她的工具，都在以惊人的速度集结。
而就在程之韵为了沧州之行四处奔走时，皇宫，御书房内，皇帝赵渊正听着一名鹰扬卫的密报。
“……顾夫人购置了数辆马车，并定制了一批从未见过的农具，似乎准备出远门。”
“哦？”赵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顾文珏那边呢？”
“回顾大人昨日向大理寺和工部同时告了长假，理由是……奉旨试种高产作物，需寻一块合适的试验田。”
赵渊抿了一口茶，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许久，才缓缓开口。
“去沧州的官道，派人盯紧了。”
“不用拦，也别打草惊蛇。”
“朕只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