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陆棉棉所说,程凡和严华之间虽然因为住在同一个宿舍,观念上很多不合,经常会产生摩擦,但确实还没有要闹到害人性命的地步。
可当知道严华竟然不用参加科举考试,并能够有关作的时候,程凡有些癫狂了。
人总是会容易产生嫉妒心!每当遇到别人运气比自己好的时候,往往会责怪上天,为什么没将这样的好运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若是天不答应,那就自己为自己创造出一条好运的道路。
也是从那一刻起,程凡起了要杀害严华,并且将这件事情嫁祸到鬼神之说上面的计划。
动机合理,作案时间充足……
陆棉棉垂头丧气的认下了这种铁案。
薛煌抓住了他话中唯一的漏洞,“之前和你们书院的几个书生调查过,严华是一个很内向,平时不喜欢与人结交的性格,更不会轻易的对人坦露出心声。他能够依靠先皇后的玉玺取得官职这件事情就连一同与他生活了十数年的继父都未曾讲过。当然是不会同你这萍水之交的舍友讲,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陆棉棉大脑有些麻木,下意识的嘟囔着,“也许是那严华在得到先皇后的玉玺后有些得意忘形了,喝醉酒后难免吐露出真言,便让这程凡知道了,这才有了这桩惨案。”
薛煌却不想因为这一句话就阻止接下来的调查,立刻反驳着,“可那严华家境贫寒,从来不饮酒,而且他绝不是那得意忘形的性子。”
程凡的手下意识举起来,鼓了鼓掌,“不愧是从京城当中来的薛大人,看问题确实不一样。没错,严华表现的确实和平常别无二致,我并不是从他那里得知他得到了先皇后的玉玺,来到这个地方和毕芙蓉等人买官的。”
“我母亲身体不好这件事情是真的,那段时间我也确实和书院请辞,回家照顾母亲了。可就在我们老家那样一个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就找不到的角落,有一个神秘的人找到我,告知了我这件事情起初开始我还是不信的,但人心中一旦有了一个种子萌生发芽,就会想去求证这个疑点究竟是真是假,所以我提前回到了书院去验证这件事情。”
陆棉棉总觉得他们每一次处理案件虽然都抓到了背后的真凶,但是每一个案件背后仍有一个推手,他们迟迟没有找到这人的踪影,而这神秘人似乎是撕开这道口子的关键。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堵住程凡的嘴,像当初堵住小乞丐的嘴一样……
陆棉棉情绪有些激动,“什么神秘人?他是从哪里来的?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程凡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听口音他不是本地人。我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不过你们这么厉害,应该能请来画师,我可以让你们画出他的样子。”
影卫中有通文墨的,程凡话音刚刚落地,就已经有人拿好了纸笔坐在桌面上等待他的描述。
一盏茶的功夫,那个神秘人的画像便跃然纸上。
薛煌接过画像,他对这画像当中的人完全没有半分印象,去告知他这件事情的人,不过是背后人的一个卒子而已。
程凡叹了口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知道我数罪加身肯定难逃一死,现如今斗胆请问薛大人一句,这些罪状加身,究竟是斩立决还是能等到明年的秋后处斩。”
程凡又扯起一抹苦笑,其实他猜测自己大概应该会被斩立决。
薛煌:“都不会。”
程凡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猛的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火花,“薛大人,这是何意?”
影卫替自家主子解释道,“你身上背的案子可大可小,甚至可以动摇国之根本,你将会被押解送往京城大理寺天牢。待到鬻官一案彻底告破,才会断你的罪。”
不过是再多苟活一段时间,终究是难逃一死……
程凡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好!”
“将我押去京城,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奉告,只求大人能够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棉棉有些气不过,撸起袖子上前一步,“你这个杀害同窗还想要投机取巧的杀人犯居然还敢跟我们加拿大人提上条件了。以为你知道很多信息吗?就算你不把你知道的那些告诉我们家大人,我们家大人照样有办法把这桩案件查清。”
程凡:“陆捕快,我不是想以此来要挟大人。”
“想着不是将会被你们的人押往京城,我犯的罪我也认,只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娘。我想回扬州城再见我娘一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亲情是最无法割舍和放下的东西,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也会有放心不下的东西。
陆棉棉沉默了。
她虽然憎恨面前这个杀人犯,可却对他提出来的请求无法拒绝。
薛煌点头答应,“好。就当是看在你把先皇后的玉玺保存的这么好的份儿上,便允许你再见你娘一面。”
现在先皇后的玉玺已经到手,想来转转也要离开扬州城启程回到京城了。
在扬州城的这几个月,薛煌因为一个女人对这座城市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感情,现下离开竟然还生出了一丝不舍之情。
薛煌将先皇后的凤玺仔细收好,将手中的一个玉牌扔到最近的影卫手中,吩咐道,“明日启程返回扬州城,至于这里的事情就让小覃子留下来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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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扬州城运河带来的潮湿气息,陆棉棉回到家乡反倒生出了一股思乡之情。
衙门前,事先打了招呼,并没有过多的关差,在门口等候薛煌。
程凡先被押到了衙门的大牢,等待和薛煌一起返回京都。
这些程凡都认了,此刻他只想再见娘亲最后一面。这辈子娘亲含辛茹苦的拉扯他长大不容易,他之所以想要铤而走险,取而代之也是为了让娘亲能够过更好的日子,只是没想到最后落得这般的下场,他这辈子还未曾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比程凡母亲率先一步赶到衙门的是严华的母亲。
多日不见,那老妇本就斑白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的干瘦,眼窝深深的凹进去,浑浊的眼睛瞪着程凡所在的方向,看起来有些渗人。
“是你个畜生杀了我儿!”严母已经疯狂,他手脚一起招呼着,连打带踹在程凡的身上。凡未曾闪躲,默默的忍受来自受害者家属的暴打。
眼目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但是一直这样打下去恐怕程凡也经受不住,最终还是几个官差拉开了两人。
严母跪在地上哐哐的磕响她的头颅,“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我而伸冤。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意义便是我看到杀害我的凶手落网。我要亲眼看见他被斩首的样子,以告我儿的在天之灵……”
陆棉棉出声劝说,语气有些酸,“大娘,这个恐怕没办法实现了。他要被我们家薛大人带回京城,您怕是没办法在扬州城看见他被斩首的样子了。”
陆棉棉更关心的是,她能不能跟着一起回到京城。
薛煌为了先皇后的玉玺来到扬州城,现在先皇后的玉玺辗转又回到了他的手中,看来他也没有继续在扬州城待下去的必要,他之前也答应过他要带着他一起回到京城,可现在却绝口不提这件事情……
陆棉棉的心里还是有点慌。
可能因为父亲陆丰的缘故,她向来是不愿意相信男人说过的那些承诺的……
程母姗姗来迟,来便看见身上被打到尘土飞扬的儿子直接一个滑步跪在儿子面前,抱着儿子仔细的拍去他身上的风尘,“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呀?”
程母一边说还一边剧烈的咳嗽。她消瘦的脸庞因为咳嗽剧烈的向面颊中间凹陷,看起来宛如一具干尸,可这样令小孩子生怖的面容在儿子眼里却是那样的慈祥温暖。
“对不起,娘,对不起,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眼下除了抱歉,他再也说不出旁的话。
“儿啊,咱们家境不算富裕,娘却仍然用全家的余钱送你去读书,就是希望你能够明理。从来都没有期望你成为什么宰相高官,娘只希望你能够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希望孩子能够成龙成凤,他们更多的是希望孩子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一生平安。
陆棉棉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如果她的娘亲还在世的话,应该也是这么期望她和弟弟的吧……
“娘,儿子以后恐怕无法在你身前继续尽孝了,您老要多多保重身体。阿妹虽然出嫁了,但她嫁的很近,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醒来之后他们也会多多帮扶的,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呀!”
程母起身去拿身后的食盒,他知道经此一别再也无法与儿子相见,特地为儿子做了几道他最爱吃的菜。
原本束缚着严母的不怪已经退到一边,严母瞅准空当又奔到陈凡的身边,对其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你伤害了我的儿子,现在又在我面前演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如果不是你要抢夺我儿子的宝物,如果不是你动了杀心,要杀害我的儿子。你们母女又怎么可能会天人两隔,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如果你没有伤害我的儿子,现在我也可以和我的儿子在一块儿,也会有人给我颐养天年,而不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程母见状又猛咳了几声,可她一边压抑着咳嗽,一边奔向自己的儿子,拽开不断对儿子拳打脚踢的严母,顺便招呼周围的捕快过来帮忙。
“住手!你快住手!”
“就算我儿子不对,可你刚才已经打他一顿了,而且他现在也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何必苦苦相逼?!”
严母显然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我不管,我要让他为我儿子偿命,我要让他把我儿子还给我。”
程母像是在维护自己的儿子一语道破,“就算没有我儿子杀害他,以薛大人这么大的能力也很快就会查到他们之间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儿子要带到京城并不是因为身上有人命案,而是因为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就算没有我儿子做的这些事情,从你的儿子准备要和这些人做生意的那一刻开始,他脖子上的那一颗脑袋注定也是保不住的。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这句话是撕破体面的最后一道划痕。
严母和程母虽然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富人,但在这世间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这种浅显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严母瘫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回神。
陆棉棉他大口喘着粗气的样子,只觉得她的心脏处也有一阵钝痛。她紧皱着眉头抬手扶上自己的心脏。
总觉得她的心上也有什么压着她喘不过气来一般。
薛煌:“将这两位妇人送回去吧,程凡暂时先收押,多派些人手保卫他的安全。”
薛煌吩咐完一切后带着陆棉棉返回薛宅,带她去换一个环境。
马车上,陆棉棉靠在一旁立起来的棉花枕头上出神。还是扬州城的官道宽敞好,走马车一路行驶也未见颠簸。
薛煌:“还在想这个案子吗?”
陆棉棉:“我只是觉得事情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他们两个作为鹿鸣书院的学生原本有更光明的前程的。”
薛煌:“这就是人性,人性中的贪念。”
贪念这两个字拆开来看,便是今天的今加上贝与心。贝又是金钱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今天的心里生出了对金钱的欲望便是贪念。今天的你动心起念,便会被贪念所累,而今天的你若是能够克制住心猿,便就不会被贪念所累。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心性修炼不够,才会在命运的大运眷恋他们的时候走上一条岔路……
若当初心起正念换一个选择,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