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派人去前院酒楼传了话。
很快,连那些喝酒的酒客都闻讯而来,将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一时间,赞叹声此起彼伏。
“这幅‘喜上眉梢’,真是绣得活灵活现。”
“那幅‘百鸟朝凤’也不错啊,那凤凰的尾羽,竟是用金线绣的,栩栩如生!”
绣品确实精美,各有千秋。
但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焦凰阁绣娘的作品上。
那是一副双面异色绣,一面是夏日荷塘,一面是冬日雪梅,针法之奇,构思之巧,闻所未闻。
无需多言,高下立判。
无论评判还是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给了这幅绣品。
就连温弈舒十分挑剔的眼光,都不由得承认,焦凰阁这件绣品,就算在宫中都非常难得。
魁首,已定。
温弈墨笑了笑,悄悄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身后的付玉。
她压低声音,只说了一个字。
“去。”
付玉心领神会。
就在众人赞叹之时,付玉忽然高声喊道。
“掌柜的,那墙上挂的广玉兰外衫,我出一百两!”
众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原来这些挂着的成衣,也是可以买的!
“我出一百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
喊价声此起彼伏,气氛比方才评选时还要热烈。
温弈舒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砰!”
她一掌拍在桌上。
满堂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惧地望着她。
温弈舒霍然起身。
人群的骚动,让她感觉自己被当成了陪衬。
她厉声大喊:“本宫是公主!”
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谁敢跟本宫抢?!”
她反手,又给了旁边一个试图竞价的夫人一巴掌。
院中安静下来,再无人敢出声。
温弈墨站在一旁,指尖,正轻轻捻过袖中藏着的一根银针。
这个温弈舒,实在太过嚣张跋扈。
她真想给温弈舒一个教训。
可理智告诉她,今日,是为了焦凰阁的将来。
须忍。
温弈墨的指尖,叩了叩廊柱。
她抬起眼,看向院中的鸿叔。
“鸿叔。”
声音依旧平静。
“把那件锦裘取下,送给公主殿下。”
鸿叔依言,将那件锦衣取下,恭敬地捧到温弈舒面前。
温弈舒的怒火,这才稍稍平息了些。
她终究是公主,得了彩头,又压了众人一头,便也不再计较。
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温弈墨站在廊下,看着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眼底的寒意,却半分未减。
她转过身,对众人拱了拱手。
“今日多谢各位赏光。”
“焦凰阁的绣品,往后每月都会出新样。”
“还望各位,多多捧场。”
今日,焦凰阁一举成名。
这就够了。
至于温弈舒,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另一头,太傅府门前,风雪愈大。
林石诣在府门前被人拦下了。
沈传师从风雪里扑出来,跪在地上。
他双手高举,托着一卷用锦布包裹的古画,身旁还有个黄檀木箱子。
“太傅大人!”
他声音嘶哑,带着冰雪的寒气。
“下官偶得前朝画圣吴道子真迹,《八十七神仙卷》残卷,特来献与大人!”
轿帘纹丝不动。
许久,里面才传来林石诣冷漠的声音。
“沈大人。”
“你当本太傅,是那等以权谋私之辈吗?”
话音刚落,轿帘猛地被掀开。
林石诣一脚踹在沈传师心口。
那卷古画脱手飞出,滚落在地。
“滚!”
林石诣看也未看他一眼,径直入了府。
朱红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
沈传师伏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他看着地上那卷价值连城的画,心如死灰。
管家林安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大人,太傅让你跪着。”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林安说完,转身便要关门。
“管家!”
沈传师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了过去。
林安掂了掂,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
大门再次合上。
只留沈传师一人,在漫天风雪中,直挺挺地跪着。
可他的脑子,却在飞速地转。
太常寺的油水,远比外人想的要多。
祭天用的礼器,报的是真金,用的却是鎏金。
宗庙修缮,十两银子的活,能报出一百两的账。
这些年,冯家那位太常寺卿冯礼,吃得满嘴流油。
他这个小小的太常寺丞,不过是跟着喝点汤。
可即便只是汤,也足以让他富甲一方。
他必须抓住林石诣这根线。
不知过了多久,林府大门开了一道缝。
那箱沈传师带来的珠宝和那幅价值连城的画,被几个家丁抬着,从侧门悄无声息地送了进去。
沈传师冻得发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林府内,暖炉烧得正旺。
林石诣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摇椅上,正借着烛光,细细端详那幅《八十七神仙卷》。
画上仙人衣袂飘飘,神采飞扬,确是真迹。
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太常寺丞,竟有这等财力。
“他都送了些什么?”
林石诣头也不抬地问。
管家林安躬身回道:“回老爷,除了这幅画,还有一箱东海明珠,一对前朝的血玉镯。”
林石诣放下画卷,站起身。
他知道沈传师是条会咬人的疯狗。
今日收下,难保他日不会反噬。
可这些珠宝字画,他又实在舍不得。
林安见他犹豫,适时地开口。
“老爷,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
“那位置不显眼,给他一点甜头,想必日后,他会送来更多。”
林石诣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这主意不错。
“笔墨伺候。”
他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太常寺少卿”五个字,扔给了林安。
林安会意,揣着那张纸,再次来到门外。
他轻咳了两声。
跪在雪地里的沈传师,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
见是林安,他立刻清醒过来,哆哆嗦嗦地从袖中又摸出一袋金子。
林安不动声色地接过,这才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
沈传师颤抖着手接过。
他知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