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弈墨看着他。
“除了这些,你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学好如何做‘裴惊梧’。”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露出半分马脚。”
“我给你寻了个老师,是国子监的老祭酒,他会教你经义策论,教你官场的规矩。”
“两年后的春闱,你必须去考。”
“就算不能一举夺魁,也至少要中个同进士。”
“有裴尚书在,你的仕途,会比旁人顺遂得多。”
裴惊梧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只是低头应道:“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望。”
温弈墨微微颔首。
她此刻还不知道,这个看似温顺的裴惊梧,早已为她,也为他自己,备下了一份惊天动地的大礼。
“是,主上。”
众人齐齐俯首,应声如一。
“鸿叔,你带裴先生先下去,安顿好他。”
“是。”
鸿叔与裴惊梧行礼告退。
屋内,只剩下温弈墨、李阳歌和付玉三人。
温弈墨从一个暗格里,取出几件珠光宝气的首饰。
一支赤金嵌红宝的凤头钗,一对成色极佳的羊脂玉镯,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环,
每一样,都贵重得令人咋舌。
也带着抹不去的,林家的印记。
她将东西推到李阳歌面前。
“阳歌。”
“我曾答应过你,会帮你报仇。”
“现在,是时候了。”
李阳歌看着那些东西,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她的手在颤抖,眼中恨意翻涌。
丁兴。
那个害死她全家的狗官!
他不过是林石诣身边的一条狗!
“主上……”她的声音嘶哑。
温弈墨按住她的手。
“你可想好了,要如何送到丁府?”
李阳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起头,满眼恨意。
“想好了。”
“只要计划顺利,丁兴这次,必死无疑!”
李阳歌抬起头,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她说完,猛地跪下,朝着温弈墨重重磕了一个头。
“小姐大恩!”
“若能让仇人血债血偿,阳歌这条命,便是主上的!”
“我不要你的命。”
温弈墨将她扶起,看着她的眼睛。
“我要你活着。”
“还要活得好好的。”
“让你含冤而去的父母亲人,在九泉之下,也能看到你活得好,活得快乐。”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分量。
“阳歌,你不仅要自己活得好。”
“你不仅要自己过得好,还要让这世间千千万万个苦命的女人,都过得好。”
“我要你与我一起,为她们,打造出一片天。”
“在这里,女人不必靠男人,不必用美色,单凭自己本事,就能挺直腰杆活着,受人敬重。”
李阳歌怔住了。
付玉也怔住了。
这世道对女人,从来都是苛刻的。
她们要么是玩物,要么是蝼蚁,从没有人告诉她们,她们可以凭自己,活出一个人样。
这一刻,她们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明明比她们还小,却有这样的胸襟和志向。
紫宸殿内。
温明谦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地看着阶下低着头的林石诣。
“两个质子,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
林石诣脸色也不好看。
“是臣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温明谦冷哼一声,却并没有真的降罪。
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算了,跑了就跑了。安谈砚魏然在京六年,也没犯什么大错。朕总不能无缘无故一直扣着人。
“若是逼急了,定远王和西凉王联手,朕这江山,怕是要不稳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怒意,反而有几分忌惮。
林石诣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皇上圣明。”
温明谦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但是他们能逃出去,宫里一定有他们的内应。”
“太傅。”
“你去给朕彻查此事。”
“还有,禁军的防卫图,是怎么到了太子宫里的?”
“这宫里,到底藏了多少吃里扒外的东西!”
林石诣眼中杀机一闪。
“臣,遵旨。”
他知道,皇帝这是给了他一把刀。
让他可以借机铲除异己,安插亲信。
很快,一场以搜查内应为名的大清洗,在宫中悄悄开始。
无数宫人被投入诏狱,严刑逼供。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
濮城外,官道。
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打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安谈砚、魏然和无隅三人,都换上了一身破旧的棉袍,扮成了逃难的商贩。
连日的奔波,加上天寒地冻,他们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前面就是濮城了。”
安谈砚看着远处模糊的城墙,压低了声音。
“我们进城补给一下,稍微休息休息,再绕道北上。”
魏然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因为伤病而泛起一丝潮红。
“小心一点,这个城主我有点印象,以前他回京述职的时候见过我们。”
三人进了城,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安谈砚去街上买些干粮和伤药。
他将佩剑用厚厚的布条缠了,背在身后。
可偏偏就是这把剑,惹来了麻烦。
濮城城主周康,正巧在街上巡视。
他没有认出安谈砚的脸。
但他认出了那把剑的形制,以及安谈砚左手腕上的疤痕。
周康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对手下低声说了了几句。
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悄撒开。
安谈砚刚回到客栈,便察觉到了不对。
街角多了几个看似闲逛,但眼神却很锐利的汉子。
“我们暴露了。”
他假装平静地走进房内,沉声道。
魏然和无隅脸色一变。
窗外,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一队城防军,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校尉死死盯着三人。
“拿下!”
一声令下,十几把长刀出鞘,寒光逼人。
安谈砚一把推开魏然和无隅,长剑出鞘,剑光如龙。
“走!”
天寒地冻,三人身上带伤,很快便落入下风。
安谈砚一剑挡开两名士兵,抓住一个空隙,拉着二人冲入路旁的树林里。
身后的追兵,如跗骨之蛆,死咬着三人不放。
雪地里遍布着陷阱。
一个捕兽夹“咔哒”一声,险些夹断无隅的腿。
安谈砚反手一剑,斩断了绳索,带着他们滚下雪坡,暂时甩开了追兵。
可他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了更多的人声与狗叫声。
他们,落入了更大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