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入耳,白骨目光一凝。她不置可否,只是垂下眼来,摆弄着指甲上亮丽的蔻丹:“好妹妹,你这要求,做姐姐的可不大容易做到啊。”
“我允诺你的也并不浅薄。”林乐乐答道,字句在空气中无形地拉扯、交锋,“所谓高位,又怎会屈居人下?我不会阻碍你,忘川更不会。我会帮你解决所有的一切,让你得偿所愿——你不想要么?”
旁人或许听不懂她话语里的其它意味,白骨却懂了。
林乐乐应诺她不会屈居人下,鬼门之中,除了她林乐乐、忘川和独孤白,还有谁有可能压她白骨一头?嘴上说明的,是林乐乐与忘川皆不会拦她的路;含在口中不言而喻的,是“连独孤白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林乐乐是在告诉她,若她允诺,那么她会将白骨的好父亲、鬼门好门主的性命,双手奉上。
白骨目光转了转,停顿了片刻,才回答道:“我想要的,我自己不会取么,用的着你流风刀来帮我?”
她此言一出,林乐乐不觉轻笑了一声。
“凭你自己,能取来么?”只一句犀利的反问,白骨立刻冷下了脸色。
林乐乐见好就收,话锋一转,委婉地相劝道:“你武功不低,头脑也并不逊色于旁人,所缺的无非是一分天赐的机缘。今次我将它带来给你,保你有一条登阶路,至于你上不上得去,我绝不会插手半点——这样总可以了罢?”
这次,白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真奇怪,流风刀,你竟然不是我的亲妹妹么?”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林乐乐却听懂了。
她自方才就明白了白骨在和她打什么哑谜:比起鬼门之中的权势地位,白骨更想要的,是独孤白的性命。虽然不知为何,但显然白骨对于亲手杀死独孤白这件事有着不小的欲求,虽然想要她襄助获得鬼门门主的位子,可一想到独孤白有可能死在她林乐乐的手中,白骨竟是就迟疑了。
她回答这几句,是含蓄地告诉白骨,就算她当真在谋算之下有了亲手了结独孤白的机会,也一定会将这机会拱手让出,全了白骨的心愿。而白骨之所以如此慨叹,正是因为自己的心思全被林乐乐猜透,忍不住便想到:或许唯有亲生的姊妹,才能如此心意相通罢?
林乐乐微微笑了笑:“你只需告诉我,你应是不应?”
白骨抬起眼瞥了她一眼,语气严肃了许多:“我不曾诓你,你这要求诚然难以做到。鬼门上下,无一人不知门主对你的爱重程度,而距离英雄会,尚且有许多时日。要怎样才能叫你默不作声地消失这几天,而不引起任何人的发觉?”
洞窟之中一时陷入死寂,林乐乐微微蹙眉,蓦地唐突道:“独孤白对你如何?”
白骨不解其意,扬起了眉稍。
林乐乐便叹道:“或者是你,或者是忘川,总要有人遭罪……白骨大人,若是你有信心自独孤白的怒火中活下来,那便请你,替妹妹犯险一回罢。”
独孤白抚摸着忘川的颅顶,柔软的发丝叫他心底宽慰。他随手接过手下递来的热茶,啜饮一口,方才慢悠悠地问道:“你去瞧过了?”
忘川跪在他膝侧,垂着头乖顺地蹭着他的掌心,闻言答道:“是。一切如常。”
独孤白满意地颔首,指尖勾过忘川下颔。后者立时意会,膝行向前几步,将脆弱的脖颈递到了独孤白摊开的掌心。那只手随即便拢起,毫不客气地扼住忘川的咽喉,直至他瘦削的脸上泛起窒息的潮红、周身开始微微地颤抖,这才吝啬地松开了几分。
这是忘川被寻回后独孤白常做的事,简直成了他的癖好之一。看着忘川连脸都憋得泛红、却又在他下一次伸手时老老实实地将脖颈送到他手中,实在是叫他心神舒畅,极大地缓解了因忘川私逃而带来的怒火。
他指腹抵着忘川的下颔摩挲,在心里遗憾地想:好不容易训出这样一条乖觉的狗,不日就要把命给出去,当真可惜!
不过就算他舍不得这条乖狗,换一个忠心耿耿又武艺高强的傀儡入门,那也是血赚的买卖。鬼门缺少人才,忘川虽然乖巧,究竟少了些武功上的慧根,那流风刀在这块就好得很,天资聪颖,一点即透。她若是有什么不乖呢,那也好办得很,“囚冥”在她身上,想要操纵,无非勾勾手指的事情。
他在脑海中将算盘敲了又敲,次次敲出个赚得盆满钵满的结果,不由得由衷地翘了翘唇角。然而难得的笑容刚露到一半,便被人打断了——有人匆匆忙忙地闯入堂中,仓皇下跪道:“门主!”
独孤白满腹思绪骤然中止,怫然道:“冒失!什么事教你如此惊慌?”
那人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浑身上下抖如筛糠:“门主、门主,大人,大人不见了……”
他话未说完,独孤白已猛然起身,怒道:“哪个大人?说清楚!”
他一颗心不住地下坠,心知白骨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叛逃,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的,只可能有一个人——林乐乐!
那人被独孤白的怒气吓得浑身一抖,几个字都说得磕磕巴巴:“是、是,是阿修罗大人——”
独孤白面容发冷,唇角反倒勾起一丝笑意。
“好,好。好得很。”他端坐堂上,自言自语似的,抬手令忘川站起来,走到近前,“你们都好得很——”
话音未落,他蓦地伸手,一个清晰响亮的巴掌当即印到了忘川脸上,“你不是说你去瞧过?”
忘川的脸都被扇得偏了过去,惨白的皮肤上迅速地浮现了鲜红的掌印。他张了张口,还未说出话来,就听得柔软妩媚的女声徐徐飘来:“父亲何必着急呢?大事在前,又顾虑她流风刀作甚。”
门帘一掀,白骨不急不徐地迈了进来。她眉眼平缓,面色从容,独孤白冷眼瞧去,顿时一阵疑窦窜上心头。
“关你什么事了?”他微微眯起眼睛,“我不记得我曾准许你插手流风刀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