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饕巨大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如同沸水翻滚的恐怖声响,独眼翻白,魂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出大量的灰绿烟雾,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墨时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碍眼的垃圾。他血色的眸子转向还处于“宕机”状态的欧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蠢。”冰冷的评价砸在欧叶脑门上。
欧叶一个激灵,终于从“我是谁我在哪老板怎么从天而降”的震撼中回过神。她手忙脚乱地扒拉开身上的干花果,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动作太大,牵扯到刚才被撞的地方,疼得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形象全无。
墨时庭的视线在她狼狈的动作和龇牙咧嘴的表情上扫过,血色眼底似乎又掠过一丝更深的嫌弃。他不再看她,袍袖对着地上那滩烂泥般的老饕和那条恶心的舌头,随意一挥。
“嗡……”
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了一下。地上老饕庞大的身躯、断臂、还有那条长舌,连同地上那一大滩污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角落里那口咕嘟冒泡的石臼还在散发着诡异的甜腻酸腐气,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棚屋内的空气似乎都清新……呃,至少没那么污浊窒息了。
墨时庭这才将目光,彻底落在一脸菜色、扶着腰龇牙咧嘴站起来的欧叶身上。
“禁闭,”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那种能冻僵灵魂的清冷,血眸里翻涌着比忘川河底还要深沉的不悦,“看来是关得太松了。”
欧叶头皮一麻,瞬间想起自己“越狱”的壮举和被“人赃并获”的尴尬。她赶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试图抢救一下:“老板!冥王大人!天地良心!我们就是……就是太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魂体都飘不稳了!听说这丁城有家‘蜜饯坊’手艺绝了,风……风璟大哥都推荐过!就想着……来补充点能量!谁知道是家黑店啊!您看红梅差点就……”
她越说声音越小,在墨时庭那越来越冷的注视下,最后几个字几乎消了音。完了,搬出风璟好像也没用?这冰块脸的眼神怎么感觉比刚才看老饕还可怕?
墨时庭没再说话。他只是伸出那只骨节分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对着欧叶的方向,虚空一抓。
“欸?!”欧叶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瞬间包裹住她,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溜起来,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紧接着,同样的力量卷起了墙角还有些懵懂的红梅,以及门边那滩“果冻状”的秦天。
“回宫。”冰冷的两个字落下,不容置疑。
墨时庭甚至没有再多看这混乱的蜜饯坊(案发现场)一眼,玄色身影一转,那扇之前被封死的沉船木门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轰”地一声向内爆碎成漫天木屑!门外丁城幽暗的光线和潮湿的气息涌了进来。
他拎着三个“战利品”,一步踏出破败的棚屋,身影融入忘川丁城那光怪陆离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一丝属于冥王的、冰冷彻骨的余威。
被拎在半空、晃晃悠悠的欧叶,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由湿滑苔藓和骸骨碎片铺就的泥泞小路,感受着身边玄衣身影散发出的、堪比移动冰窖的低温,再想想冥宫那扇厚重的大门和即将到来的、升级版的“禁闭套餐”……
她缩了缩脖子,内心的小人疯狂捶地哀嚎:
救命!珍馐猪的丁城觅食之旅,不仅喜提黑店惊魂,还附赠冥王亲自“接送”服务……这“一日游”的体验感,未免也太“充实”了吧?!
墨时庭拎着三个“包袱”,身影在忘川丁城扭曲的光影与粘稠的阴影间穿梭,快得只剩下一道撕裂昏暝的玄色残痕。下方湿滑的苔藓路、歪斜的沉船木棚屋、以及那些在幽暗中窥伺的、贪婪又惊惧的目光,都化作模糊的色块向后飞掠。寒风如刀,刮过欧叶裸露的魂体,冻得她牙齿打颤(如果魂体有的话),也让她从黑店的惊魂中彻底清醒,只剩下对即将到来的“升级版禁闭”的深切绝望。
秦天像条被冻僵的咸鱼,魂体在半空中维持着僵直的“果冻”状,灯笼光焰缩成可怜巴巴的一点豆绿。红梅被另一股柔和力量包裹着,小小的身子蜷缩,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下方飞速远离的、如同巨兽巢穴般的丁城轮廓,又偷偷瞟向墨时庭冷硬如雕塑的侧脸。
就在这死寂的“空中运输”中,墨时庭疾驰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一顿!
不是停止,而是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壁垒,整个空间都为之剧烈震颤了一下!那股包裹三人的力量猛地收紧,勒得欧叶差点把刚吃下去的“忘忧果”能量给吐出来。
“唔!”欧叶痛呼被闷在喉咙里,惊疑不定地抬头。
只见墨时庭血色的眸子骤然眯起,那冻结万物的寒潭深处,猛地炸开一片比忘川河底孽火更刺目的猩红厉芒!他周身原本内敛的、如同移动冰窖般的寒意,瞬间转化为实质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冲击波,轰然扩散!
“咔嚓——!”
下方,一座由巨大兽骨搭建的了望塔楼顶端,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
但他并未理会这些。他的视线,如同两柄淬了九幽寒冰的利剑,穿透层层叠叠的冥界阴霾与扭曲建筑,死死钉向忘川河上游,那片连接着冥界核心——“永寂深渊”的方向!
欧叶顺着他的目光竭力望去,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攫住了魂核。遥远的天际,并非被撕裂的穹顶,而是那片亘古不变的、沉凝如墨的冥界天幕本身,此刻正发生着恐怖的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