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离去后,云芷心绪难平。那双锐利的眼睛,那状似无意却精准捕捉到细节的目光,都明确地告诉她,对方的怀疑已有了具体的指向。继续留在铺中,无异于坐等对方查证属实。
“翠儿,”她声音低沉急促,“将‘东主有事’的牌子挂出去。今日不再接诊。”
翠儿见云芷神色凝重,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出去,对尚未看诊的百姓连连致歉,好说歹说才将人劝离,随即关上了铺门。
铺内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只余熬药的炉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小姐,方才那人…”翠儿回到帘后,脸上忧色重重,“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他注意到了我的鞋。”云芷言简意赅,眉头微蹙,“虽是小节,但足以让他将目标缩小到特定人群。此地不宜久留。”
她迅速起身,将重要的银钱、几样珍贵的药材以及那套金针贴身收好。“我们从后门走。日后这铺面,恐需暂时歇业一段时日了。”
这铺面租下时,云芷便留了心眼,看中其后院有一处矮墙可通往后巷,算是一条应急的退路。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主仆二人迅速收拾妥当。云芷依旧戴着帷帽,垂下面纱。翠儿则挎上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些日常必需之物。
就在她们即将踏入后院之时,前门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笃、笃、笃。”
敲门声沉稳而富有节奏,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持。
翠儿吓得浑身一僵,脸色瞬间白了,无助地看向云芷。
云芷脚步一顿,心猛地提起。来得这么快?是墨影去而复返,还是另有人来?
“芷医可在?”门外传来的声音并非墨影,却同样中气十足,带着官差特有的腔调,“奉命查问坊间流医,请开门一见!”
流医?云芷心念电转。是巧合,还是墨影离开后立刻动了手脚,借官府之名来查探虚实?
无论是哪种,此刻都绝不能开门!
她拉住几乎要发抖的翠儿,迅速退向后院,低声道:“不必理会,快走!”
两人蹑手蹑脚地穿过后院,拨开角落里堆放的些许杂物,露出那处矮墙。云芷先助力将翠儿推过墙去,自己则侧耳倾听着前门的动静。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似乎有些不耐烦,继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听不真切。
云芷不再犹豫,身手敏捷地攀过矮墙,落入后巷之中。翠儿正紧张地等在巷口。
“走!”云芷低喝一声,拉低帷帽,主仆二人迅速融入后巷稀疏的人流,快步向着丞相府的方向行去。
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芷”字小铺的前门被强行撞开。几名衙役模样的官差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的,竟是面色阴沉的墨影。
铺内空无一人,只有尚未完全熄灭的炉火,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香。
“搜!”为首的衙役一挥手。
几人迅速在狭小的铺面内翻查起来。药柜、床铺、角落…并无多少有价值的发现。
墨影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通往的后院门上。他大步走过去,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后院角落那处明显有踩踏痕迹的矮墙。
他走到矮墙边,看着地上零乱的脚印,以及墙头被蹭掉的些许灰尘,眼神彻底沉了下来。
“人从这儿跑了。”他冷声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那衙役头目凑过来,讪讪道:“大人,您看这…”
“这铺主行迹可疑,规避查问。”墨影转身,声音冷冽,“将此铺暂时查封,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是!”衙役头目连忙应声。
墨影不再多看这空铺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他心中几乎已能确定,这“芷医”绝非寻常人物。如此机警,反应如此迅速,甚至提前预留退路…再加上那双绣鞋的线索。
他的方向,直指那座朱门高墙的丞相府。
而此刻,云芷与翠儿已绕道回到了丞相府后门附近。两人皆是心跳未平,气息微喘。
“小姐,铺子…铺子被封了怎么办?”翠儿看着丞相府的高墙,又想到刚刚逃离的铺面,又是后怕又是心疼。那铺子倾注了小姐多少心血,更是她们如今重要的银钱来源。
“封便封了。人无事便好。”云芷平息着呼吸,目光沉静,“对方既已疑心到动用官府力量,那铺子便不能再留。银钱大部分已带出,损失不大。”
她抬眸望向丞相府那巍峨的府邸,飞檐斗拱,气象森严。方才在市井间的惊心动魄,与这高门大院内的暗流汹涌相比,不知孰轻孰重。
“今日之事,对任何人都不得提起,尤其府中之人。”云芷低声叮嘱翠儿,“日后采买药材,需更谨慎,换几家药铺,莫要被人盯上。”
“是,小姐。”翠儿连忙点头。
主仆二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回到芷兰苑,仿佛只是寻常出门逛了逛。然而,云芷心中清楚,萧绝的探查之网,已经撒到了她的身边。躲过这一次,下一次恐怕不会如此轻易。
她需要更快地积蓄力量,也需要…重新评估与萧绝之间,是否真有合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