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救助站仓库的铁窗,在水泥地面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菱形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墙角堆叠着半人高的纸箱,上面印着 “宠物抗污染疫苗 。
特调局生物研究所监制” 的字样,胶带边缘因受潮而起皱泛白。
李小明蹲在临时搭建的接种台前,指尖不停地摩挲着不锈钢托盘里的针管,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也无法抑制住掌心渗出的汗水。
“第 37 号,旺财。” 他头也不抬地喊,声音被仓库里此起彼伏的犬吠猫叫搅得有些模糊。
诸葛铁牛牵着金毛犬从人群里挤过来,狗脖子上的红项圈沾着草屑 。
早上刚跟着李大芬的广场舞队跑了三圈。
“它昨晚偷吃了王翠花的酱肘子,今早没喂早饭,空腹能接种吧?”
诸葛铁牛的蓝色马甲上别着 “和谐事务所” 的徽章,边角被洗得发毛。
李小明翻开登记册,用钢笔在 “旺财” 名字后面打了个勾,说道:“没问题,不过接种后需要留观半小时。”
他取出一支疫苗,玻璃针管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芒,管内的蓝色液体宛如凝固的星空。
这是特调局联合生物研究所的最新成果,临床试验报告上的 “有效率 98%” 被红笔圈了三遍,好似这样就能让那 2% 的风险彻底消失不见。
仓库里突然一阵骚动。
王翠花抱着京巴犬 “富贵” 挤到前排,老人家的碎花衬衫袖口沾着面粉 。
刚从包子铺赶来,蒸笼里的韭菜鸡蛋馅还冒着热气。“小李啊,你可得给我们家富贵好好看看。”
她把狗往接种台推了推,京巴犬的前爪在她胳膊上留下几道浅痕,“前阵子吃了那黑心罐头,现在见了火腿肠都打哆嗦。”
李小明注意到富贵的肋骨清晰可见,体重秤显示只有 4.2 公斤,比标准体重轻了近三分之一。
他捏了捏狗的后颈,皮毛下的脊椎像串硌手的算盘珠。
“阿姨您放心,这疫苗就是防污染的,打了之后别说火腿肠,就算不小心舔了催化剂都没事。”
他笑着安慰,却没注意到登记册边缘的小字 ——“体重低于 5 公斤者建议减半剂量” 被咖啡渍晕成了模糊的灰团。
接种台旁的风扇陡然发出“咔哒”一声,扇叶歪向一侧,将墙上的疫苗接种流程图吹得哗哗作响。
图上的卡通小狗正竖着大拇指,旁边印着李小明熬夜撰写的标语:“科学防污染,宠物保平安”。
李大芬牵着她的金毛犬“将军”凑了过来,狗嘴里叼着一个瘪掉的气球,那是早上在广场捡来的。
“小明啊,我家将军上次跟那疯狗打过一架,如今一见到穿黑衣服的就炸毛,这疫苗能治吗?”她手中的广场舞扇子飞速转动着,扇面上“和谐”二字的金边都已磨损。
李小明接过“将军”的体检表,看到“体重12公斤”的字样,不禁松了口气。
他熟练地抽取好疫苗,就在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金毛犬突然发出一声呜咽。
“没事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他轻声安抚着,目光扫视着排队的人群。
张大爷抱着瘫痪的老猫“乌云盖雪”,竹椅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卖猪肉的李建国牵着中华田园犬“旺财”,油乎乎的围裙蹭到了狗毛上。
还有社区超市的周大发,他的泰迪犬“卷卷”正对着富贵龇牙,被主人一把按住。
仓库外传来三轮车的铃铛声,孙二楞子叼着烟卷从门口晃过,花衬衫的领口敞着,露出金链子在阳光下晃眼。
“哟,这是给畜生开小灶呢?” 他故意提高嗓门,烟圈飘进仓库,呛得几只猫直打喷嚏,“我表哥在民政局说,这疫苗还没通过安全认证,别是拿咱们社区的猫狗当小白鼠吧?”
诸葛铁牛猛地站起来,马甲上的红绸扇边角扫过疫苗托盘:“孙二楞子你少造谣!这是特调局批准的项目。”
他的系统突然弹出提示,孙二楞子的口袋里藏着个录音笔,红色指示灯正在闪烁 。
和上次选举时用来偷拍的型号一模一样。
李小明攥紧了针管,蓝色液体在管内轻轻晃动。
他想起生物研究所王博士的话:“小概率事件可以忽略不计,我们要抓大放小。”
当时他看着试验报告里那只抽搐的吉娃娃照片,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却还是在 “同意批量生产” 的文件上签了字。
接种工作进行到下午三点,仓库的水泥地面上已然积了一层狗毛,与消毒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发酵出一股怪异的酸腐气息。
李小明的白大褂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袖口还沾着不知名的黏液。
刚才给“卷卷”接种时,被它吐了一身。
王翠花抱着富贵坐在留观区的第一排,老人家正用未沾面粉的手为狗梳理毛发,京巴犬的尾巴尖偶尔轻轻动一下,宛如一片被风吹动的枯叶。
“小李,富贵好像不太对劲。” 王翠花的声音突然发颤。
李小明抬头,看见京巴犬的四肢正在轻微抽搐,嘴角泛起细密的白沫。他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去摸狗的耳朵,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 。
体温至少超过 40 度。
“快拿降温毯!” 他吼道,打翻了旁边的酒精棉盒。
诸葛铁牛立刻从仓库角落拖来冰袋,撕开包装时冰碴溅在地上,瞬间化成小小的水洼。
李小明解开富贵的项圈,发现狗的脖子上有圈淡淡的红痕,是抽搐时自己挠的。
这时,留观区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张大爷的老猫从竹椅上滚下来,四肢僵直地划着空气。
李建国的 “旺财” 对着墙壁狂吠,爪子在地上刨出浅浅的沟。
还有三只小狗同时出现了抽搐症状,全是体重不足 5 公斤的小型犬。
“怎么回事?” 王翠花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抖得连狗绳都攥不住,“你不是说这疫苗安全吗?” 她的衬衫前襟被富贵的口水打湿,面粉在湿痕上晕成星星点点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