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践踏着泥泞,溅起浑浊的水花。萧夜珩紧紧将陆晚吟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胸膛为她隔绝风雨,也隔绝着外界的一切。他感觉不到冰冷的雨水,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甚至感觉不到体内因激战和情绪剧烈波动而隐隐躁动的“碧落黄泉”之毒。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念,都聚焦在怀中这个气息微弱、身体逐渐冰冷的女子身上。
她肩头那支毒箭,像是一根毒刺,不仅钉在她的身上,更狠狠扎在他的心上,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恐慌。
“快!再快!”他不断厉声催促,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护卫们拼尽全力,簇拥着他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雨幕,朝着灯火通明的营地疾驰。
营地早已戒严,灯火通明,士兵们刀剑出鞘,严密巡逻,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后的紧张与肃杀。皇帝已被安全送回,正在御帐中由太医诊治安抚,但所有人的心都还悬着,因为祁王和王妃尚未归来,而且传来了王妃为救王爷身中毒箭的惊人消息。
当萧夜珩浑身湿透、抱着昏迷不醒、肩插毒箭的陆晚吟,如同一尊煞神般冲入营地时,整个营地仿佛都为之窒息了一瞬。
“太医!太医何在?!”萧夜珩的声音如同炸雷,在营地中回荡。他抱着陆晚吟,大步流星地冲向早已准备好的王帐,所过之处,士兵们纷纷避让,被他周身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暴戾和恐慌所慑,无人敢直视其锋芒。
早已候命的太医们连滚爬爬地迎了上来,看到陆晚吟肩头那泛着幽蓝、周围皮肉紫黑肿胀的箭伤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请将王妃平放,容臣等……”为首的院判颤声上前。
“救她!”萧夜珩小心翼翼地将陆晚吟放在铺着厚厚裘皮的榻上,动作轻柔得与他方才煞神般的模样判若两人,但他抬起头看向太医们的眼神,却比外面的暴雨更加冰冷骇人,“若救不活她,本王要你们太医院……全体陪葬!”
那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冰冷刺骨,让几位太医瞬间脸色煞白,腿肚子直打颤。他们毫不怀疑,这位盛怒中的祁王,绝对说到做到!
太医们再不敢多言,立刻围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剪开陆晚吟肩头的衣物,查看伤口。当那狰狞的、散发着淡淡腥臭气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时,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王爷……此毒……此毒甚是猛烈古怪,臣等……需要时间辨认……”院判的声音带着哭腔。
“辨认?!”萧夜珩猛地一把揪住院判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马上!给她解毒!若是辨认不出来,你就先下去给她探路!”
“王、王爷饶命!”院判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墨影快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雨水,他手中捧着那几个从杀手头目身上搜出的瓷瓶,以及一包银针和一些干净的布巾。“王爷,东西拿来了。另外,活捉了三名杀手,正在审问。”
萧夜珩一把甩开院判,如同丢开一件垃圾。他夺过那几个瓷瓶,眼神如同困兽,在太医和瓷瓶之间疯狂扫视。他不懂医术,他不知道哪个是解药,他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解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试!给本王试!”他将瓷瓶砸在太医面前,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颤抖,“若是试错了……你们知道后果!”
太医们面如土色,看着那几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瓷瓶,如同看着催命符。这简直是让他们在鬼门关上跳舞!
“王爷,”墨影上前一步,低声道,“是否先让太医为王妃稳住伤势,属下加紧审讯,或许能问出解药……”
“等不了!”萧夜珩低吼道,他看着榻上陆晚吟越来越微弱的呼吸,看着她唇色越来越深的青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她的呼吸一同微弱下去。他等不了审讯的结果,他怕哪怕晚一瞬,就再也来不及了!
他猛地转身,如同一阵狂风般冲出王帐,朝着临时关押俘虏的地方走去。墨影连忙跟上。
临时搭建的囚笼里,三名受伤被俘的杀手被铁链锁着,浑身湿透,带着伤,却依旧眼神凶狠,带着亡命之徒的桀骜。
萧夜珩走到囚笼前,甚至没有废话,直接对看守的侍卫下令:“拖一个出来。”
一名杀手被粗暴地拖了出来,按跪在泥泞的地上。
“说,箭上的毒,解药是哪个?”萧夜珩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流淌,那双赤红的眸子在昏暗的火光下,如同地狱修罗。
那杀手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呸!祁王萧夜珩?没想到你命这么大!那毒无药可解,你就等着给你的王妃收尸吧!哈哈……”
“咔嚓!”
他笑声未落,萧夜珩已经猛地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那一脚蕴含了滔天的怒火和内力,直接将那杀手的胸骨踹得凹陷下去,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眼球暴突,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当场毙命!
整个过程,快、狠、准!没有丝毫犹豫!
剩下的两名杀手瞳孔骤缩,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
萧夜珩看都没看那具尸体,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剩下的两人:“下一个。说,解药。”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我……我不知道……我们只负责动手,毒药和解药都是头目……”另一名杀手吓得语无伦次。
萧夜珩眼神一厉,甚至没等他说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侍卫的腰刀,刀光一闪!
“啊——!”那名杀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耳朵已经被削飞了出去,鲜血淋漓!
“本王没耐心听废话。”萧夜珩将滴血的腰刀指向最后那名吓得几乎瘫软的杀手,“你,说。”
那杀手看着同伴瞬间惨死的尸体,看着另一人捂着血流如注的耳朵哀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地喊道:“我说!我说!那毒……那毒叫‘鸠羽’,毒性猛烈,解药……解药是那个白色瓷瓶里的药丸!求王爷饶命!饶命啊!”
得到了答案,萧夜珩眼中寒光更盛,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盯着那名杀手,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目标是谁?”
那杀手浑身一颤,眼神闪烁,似乎有所顾忌。
萧夜珩不再废话,腰刀再次扬起。
“是……是……”杀手看着那染血的刀锋,终于崩溃,“目标是您!祁王殿下!是……是靖……”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王爷!王爷!王妃情况危急!”
萧夜珩瞳孔猛缩,再也顾不得审问,一把夺过墨影手中那个被指认的白色瓷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回王帐!
帐内,太医们正手忙脚乱,陆晚吟肩头的紫黑色已经蔓延到了锁骨,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嘴唇彻底变成了深紫色。
“解药!”萧夜珩冲进来,将白色瓷瓶狠狠塞进院判手中,“快!”
院判不敢怠慢,连忙倒出药丸,检查了一下气味,又沾了一点粉末尝了尝(这是极其危险的做法,但他别无选择),确认似乎对症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水化开,准备给陆晚吟喂下。
然而,陆晚吟牙关紧闭,意识全无,药根本喂不进去。
“王爷,王妃无法吞咽……”院判急得满头大汗。
萧夜珩一把夺过药碗,仰头将苦涩的药汁含入口中,然后俯下身,捏开陆晚吟的下颌,以口渡药,将药汁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渡入她的口中。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进行一场与死神的争夺。
帐内众人皆低下头,不敢多看。
药汁终于喂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晚吟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依旧微弱。
萧夜珩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双沾满敌人鲜血、刚刚如同修罗般斩杀审讯的手,此刻却轻柔地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他看着她毫无生气的面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晚吟,活下去!
你必须活下去!
你若有事,这世间所有伤你、害你之人,本王必将其……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