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市政府常务会议室。
气氛庄重，长条会议桌两侧，坐满了市政府的领导班子成员和相关部门的一把手。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保温杯，一本笔记本，以及一份用铜版纸精心包装的报告。
——《关于稳步推进我市能源结构优化升级的战略报告》。
发改委主任钱德广，今天特意换了件崭新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汇报席上，腰杆挺得笔直。他环视了一圈会场，脸上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这份报告，他自认为是呕心沥血的杰作。既响应了市里“能源转型”的号召，又充分阐述了传统能源的“压舱石”作用，措辞严谨，逻辑闭环，堪称官样文章的典范。
既不会得罪华能电力的李董，又能给市里一个交代。一个字，稳！
会议由市长陆长风主持。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钱德广身上：“今天第一个议题，讨论我市的能源转型方案。发改委为此准备了一个月，钱主任，你先来介绍一下吧。”
“好的，市长。”钱德广精神一振，扶了扶面前的话筒，用一种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开始了汇报。
“各位领导，能源安全，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石。我们临海市，作为工业重镇和重要港口，电力的稳定供应，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
开场白宏大而稳健，充满了“高屋建瓴”的格局感。
紧接着，钱德广打开了ppt，开始详细阐述他的“战略报告”。
“……我们必须认识到，我市的煤电产业，经过多年的技术革新和发展，为全市的经济腾飞立下了汗马功劳。特别是以华能电力为代表的龙头企业，在保障电网稳定、承担社会责任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定海神针作用！”
ppt上，出现了华能电力窗明几净的厂区照片，和一排排身穿蓝色工装、精神饱满的工人。
“因此，对于新能源的发展，我们发改委经过审慎研究，认为应当采取‘积极而审慎’的态度……”
钱德广讲得抑扬顿挫，激情澎湃，仿佛他不是在念报告，而是在扞卫临海市的经济命脉。
周阳坐在陆长风的下手边，安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的微笑。
终于，钱德广长达二十分钟的汇报结束了。他喝了口水，意气风发地坐下，等待着领导的肯定。
陆长风面无表情，目光转向了周阳：“周阳同志，这个议题是你提出来的，你也谈谈看法吧。”
来了。
钱德广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觉得，周阳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再怎么有想法，也不可能推翻他这份“四平八稳”的专业报告。
周阳不紧不慢地拿起话筒，什么文件都没带。
“钱主任的报告，我认真学习了。”周阳一开口，还是老规矩，先给人戴高帽，“写得非常‘稳健’，考虑得也十分‘周全’，充分体现了我们发改委同志对全市能源安全的责任心。”
钱德广脸上的笑容更自信了。
“不过呢……”周阳话锋一转，掏出自己的手机，对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在讨论钱主任的宏观战略之前，我想先请大家看一些国际上的小动态，和一些我们身边的真实数据。”
下一秒，会议室的大屏幕亮起，周阳手机里的内容被投了上去。
出现的不是什么文件，而是一张色彩鲜艳的全球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颜色的小点。
“这是全球过去五年，新增商业化运营的新能源发电项目分布图。绿色的是风电，橙色的是光伏，蓝色的是储能电站。”周阳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大家可以看到，从北海到加州，从澳洲到中东，新能源早已不是什么‘前沿探索’，而是正在重塑全球能源格局的主力军。”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划。
屏幕上跳出一张动态曲线图。“这是过去十年，全球光伏组件和风力发电机组的成本变化曲线。十年间，光伏成本下降了超过80%，陆上风电成本下降了近60%。钱主任报告里提到的‘初始投资成本过高’，引用的还是八年前的数据。”
钱德广脸上的笑容，开始有点僵硬了。
周阳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翻页。
“我们再来看效益。这是德国北部石荷州的一个案例，他们大力发展风电，不仅实现了能源自给，多余的电力还能卖给邻州，风电产业已经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和最大的税收来源。”
“这是我们国内，西北某省，利用戈壁荒漠建设大型光伏基地，不仅解决了当地的贫困问题，还把‘阳光’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金子’。”
一幅幅生动的照片，一组组详实的数据，一个个成功的案例……与刚才钱德广ppt里那些陈旧的论调和空洞的口号，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桌上的报告，转移到了大屏幕上。
“说完了远方，我们再看看眼前。”周阳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脸色开始发白的钱德广脸上。
“我这里，有一份咱们市环保局近三年的公开处罚记录。”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份表格。
“华能电力，作为我们市的‘定海神针’，在过去三年里，因为粉尘超标、二氧化硫排放超标、脱硫设备未按规定运行等问题，累计被环保部门行政处罚了七次，罚款总额超过三百万。”
“钱主任在报告里盛赞的，华能电力最新的‘清洁煤电’技术，宣传得很响亮。但这是它的环评报告补充说明，里面明确提到，该技术的脱硫效率在低负荷运行时存在不稳定性，有潜在的超标风险。”
周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那份报告华丽的包装。
“我想请教一下钱主任！”
“我们临海市的能源转型，到底是应该寄希望于一个三年被罚七次、连环评报告都写着‘存在风险’的‘定海神针’？”
“还是应该抓住全球能源革命的历史机遇，去拥抱那些成本一降再降、被全世界证明了是未来的清洁能源？”
“你这份报告，通篇几十页，谈煤电谈了三十页，谈新能源只有不到两百个字！请问，这叫‘积极而审慎’？还是叫‘消极和敷衍’？”
“你到底是想带领全市‘转型升级’，还是想拉着整个临海，给一家问题不断的企业当‘兜底保障’？”
周阳的质问，一字一句，如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钱德广的心口，也砸在会场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钱德广彻底懵了，他张着嘴，脸色从白到红，再从红到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他想反驳，却发现周阳拿出的全是公开的、无法辩驳的数据和事实。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管经济的副市长，怎么会对全球能源趋势、技术成本、甚至具体到一份环评报告的补充说明，都了解得如此一清二楚？！
这不科学！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说得好！”
一直沉默的市长陆长风，猛地一拍桌子。他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对周阳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已经快要瘫坐在椅子上的钱德广。
“钱德广同志！发改委的全称是‘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是改革的发动机，不是发展的刹车片！”
“周阳同志拿手机随便找找，都能找出这么多详实的数据和案例，你们发改委一个月的‘呕心沥血’，就搞出这么一份抱残守缺、糊弄了事的报告？”
“这不是稳健！这是守旧！是懒政！是对临海的未来不负责任！”
陆长风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字字诛心。
钱德广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觉全场所有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完了，全完了。
“我提议！”陆长风看向全场，“立即成立‘临海市绿色能源转型领导小组’，由周阳同志担任组长，我亲自担任顾问！刚才周阳同志展示的思路，就是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发改委、环保局、工信局、财政局，所有相关单位，必须无条件配合！谁要是再敢拿什么‘稳健’当幌子，搞拖延、搞敷衍，就地免职！”
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会议结束，周阳回到办公室，内心依旧是那熟悉的波澜不惊。
唉，当个副市长真不容易，不光要懂品牌传播，现在连全球能源分析师的活都得干了。这工作，真是太考验人的综合能力了。
他终于，终于能坐下来，泡那杯被打断了无数次的茶了。
他刚把那罐顶级大红袍的盖子打开，一股浓郁的岩韵扑面而来。
脑海里，那天籁之音，虽迟但到。
【叮！警告！检测到宿主在市政府核心会议上，以碾压式的数据和逻辑，对‘守旧派’干部进行了公开处刑，并提出了具备全球视野的能源转型战略，极大地扭转了决策圈内的【消极抵触】情绪，引发了市长陆长风的强烈正面情绪共振！】
【市长陆长风对你的评价，已提升至‘破局者’级别！他认为：“这小子，不光是懂经济，他简直是带着未来地图来的！有他在，临海的天，不变也得变！”】
【核心决策圈内的【利益固化】情绪已被击溃，转化为强烈的【敬畏】与【期待】情绪！】
【提供的正面情绪价值，已形成决策风暴！】
【获得系统积分：+！】
【恭喜宿主！获得顶级技术类奖励：【绿色能源技术路线图】一份！】
【说明：该路线图包含临海市未来二十年，从光伏、风电、氢能到新型储能的全产业链布局方案、核心技术引进清单、项目选址优化模型及配套政策工具箱。拥有它，你就是临海市能源革命的总设计师。】
又入账九万积分，外加一份“能源革命pLUS”技能包。
周阳端起刚刚泡好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嗯，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周市长，您好。我是柳梦璃，冒昧打扰。您在今天会上的发言，以及对新能源产业的远见，令人印象深刻。不知近期是否有机会，能向您当面请教？】
柳梦璃？
周阳看着这个名字，微微挑了挑眉。
京城柳家的人，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个小小的副市长感兴趣了？
看来，这场能源革命的大戏，吸引来的观众，比他想象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