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阿柴的心又揪了起来,但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应承下来。
“王爷!该收手了!”众人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听着浑浊,却坚定有力。
回头看时,乞远谋已入了正厅。
“太傅何时入来?快坐!”若在平时,若有人未经允许随意进来,沙罗多必要发作,今日沙罗多心虚,先是一惊,随后客客气气,请乞远谋落座。
“老夫说过,要对贝小王爷动手,老夫必以死相阻!王爷前番兴风不成,又要做浪嘛?”乞远谋说到这里,气得连连用拐杖敲地说道:
“那日朝堂上,你改变约定,力荐贝小王爷同去焉耆观礼。散朝后我三番五次劝你作罢,你嘴上答应,暗地里一意孤行!贝小王爷死里逃生,正是因为先祖庇佑!王爷,你所作所为,祖先都看不下去啊!”
沙罗多虽心里恼火,却强忍着。作为三朝元老,朝堂之上,乞远谋一句话,有时候比那汗王还要管用。此时沙罗多正在用人之际,确确实实离不开乞远谋。
“老夫再说一次!为车师前途计,老夫必倾力助王爷拿下汗储之位;但若王爷再想故技重施,你我师生缘尽,老夫就此别过!”
乞远谋起身,转身便走,沙罗多两步赶上,摊开双手拦住,满脸堆笑道:“太傅,太傅!本王说要勾引贝支出来,那是刚才审讯徒弟,诈他而已!”
说罢连拉带扯,几乎是将乞远谋抱回到椅子上,说:“本王发誓,不再做那不入流之事;若太傅帮我,本王必堂堂正正拿下汗储!”
“对先祖发誓!”乞远谋命令道!
于是沙罗多右手抱胸,左手指天,又演了一遍。随后岔开话题问道:“太傅年高,有什么事,唤本王过去便可,何须亲自前来?”
“巴勒将军为救两位小王爷殉国,逝者已矣,这空缺的血卫,王爷需尽快填上,毕竟身后是一支两百人的焱狼骁骑!”
“急什么?太傅无需操心。本王的血卫,本王自会觅人补缺!”
“等不得!”乞远谋道:“巴勒在,这血卫和骁骑自然是王爷你的;巴勒不在,若有其他亲熟或权重的王族借此机会向汗王恳求一支骁骑做护卫,汗王抹不开面子,只能任命新的血卫授予他人,王爷又当如何?”
沙罗多眼珠一转,道:“言之有理。”心中却暗暗发愁。
挑选新的血卫并非易事。别的不说,首先必须是在卓达大会的比武环节中,实打实赢得“车师勇士”称号的人,才有资格参与焱狼血卫遴选。
光这一条,就已经筛掉多人,更别提之前因为车师各部落离散,卓达大会中断多年,导致“车师勇士”出现断层,少之又少。
自己心心念念的焱狼血卫一职,忽然被乞远谋提出要加快遴选,阿柴脑袋“嗡”地一响,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看沙罗多踟躇不决,乞远谋又开口提醒道:“王爷,王族之内,多少人巴望能得一名血卫护身,一支骁骑驱遣,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沙罗多愁道:“太傅,本王也知晓其中利害,可这焱狼血卫,既要有‘车师勇士’名号,又要忠勇俱全,一时半会儿上哪去寻?”
乞远谋望向阿柴道:“先把坑占上!老夫有个主意,王爷,你觉得你这徒弟如何?”
阿柴心跳陡然加速,暗想:“因为阿墨、贝支逃脱的事情,师父对我肯定仍然心存芥蒂,难得乞掌政提携我,不如我借机求官,证明对于逃脱之事,我心中坦荡不虚!”
于是当即下跪拜道:“师父,阿柴愿做焱狼血卫,从此左右相随,护您一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沙罗多一愣,皱眉道:“你?”
拉迪讥笑道:“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吧?”
倒是护在沙罗多身侧,一直不言的安呼硕来了兴致,对阿柴说:“小子,想当血卫,先让我试试你的本事。”
阿柴心知机会在前,若不争取,换别人做了血卫,自己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便将沙罗多搬了出来,豁出去说道:
“师父!徒儿自知年轻,武功还比不得两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但徒儿师承于您,假以时日,多加锤炼,定然比两位将军只强不弱!”
阿柴语气坚决,他这么说,就是要把沙罗多抬出来,毕竟自己是沙罗多的徒弟,拉迪、安呼硕再敢讥笑自己,就是轻视沙罗多的武艺。
果然,拉迪、安呼硕不再反驳;沙罗多则心下大悦,竟哈哈大笑起来,走到阿柴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好!有志气!”
“阿柴,老夫问你,车师勇士虽少,但你年纪太轻,你自认为你凭什么可以胜任焱狼血卫之职?”乞远谋问道。
“回掌政大人,其一,沙罗王爷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对沙罗王爷的情感和忠诚,非其他车师勇士可比;”
“其二,我乃骁骑佰长,焱狼骁骑军制事务,我了如指掌,无需适应;”
“其三,我本就是巴勒将军属下的佰长,巴勒将军掌管的焱狼骁骑,一半由我全权操持,另一半也与我相熟。我接替巴勒将军任这支骁骑的统领,顺理成章!”
三个理由说下来,连沙罗多都微微点头。乞远谋望向沙罗多,问:“王爷,老夫就一个问题:此人,王爷信任否?”
沙罗多盯了阿柴半晌,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好!”乞远谋站起来道:“王爷,眼下没有比您这徒儿更合适的人选了。请王爷明日表过汗王,给阿柴授焱狼血符。”
“阿柴叩谢师父!叩谢掌政大人!”阿柴连连拜谢,多少个日夜都在等待这一刻;出发去救阿墨、贝支前,也幻想过这种结局,却从未敢想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顺利!
乞远谋点头道:“阿柴,虽表你做焱狼血卫,但巴勒将军新逝,三军同悲,授符仪式就不办了吧。”
阿柴道:“但为师父效命!其余听掌政安排!”
乞远谋干咳一声说:“王爷,送送老夫吧。”说完拄着杖向外走去。
沙罗多听出弦外之音,便对厅内三名血卫道:“本王自去送送太傅,你等不必跟来。”
到得厅外,乞远谋低声道:“王爷,老夫听说你那徒弟与二王爷阿墨、三王爷贝支走得很近,对否?”
“他们是发小,关系可不一般。太傅,说实话,本王觉得他未必合适……”
“王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走得近也好,可以通情报。”
“哼,就怕他吃里扒外,两头卖乖。”
“没事,待老夫有空,替王爷慢慢调教他,谅他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