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点状元过后,便是所有进士都期盼的环节,打马游街。
这一日,京城的主街道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比过年还要热闹。
大家都想亲眼看看,那位年仅十一岁就连中六元的传奇小状元,究竟是何模样。
“来了来了!状元公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所有人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前望去。
只见队伍的最前方,贾英身穿大红色的状元袍,头戴乌纱帽,帽旁插着耀眼的金花。他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上,更衬得他一身红袍如同燃烧的火焰。
因他年纪小,身形尚显单薄,那身庄重的状元袍穿在他身上,虽有些宽大,却更添了几分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度。
阳光洒在英哥儿玉琢般的俊俏小脸上,显得他的眼睛黑亮而有神。
英哥儿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沿途欢呼的人群,偶尔微微颔首致意。
这份从容镇定,让围观的人们更加惊叹。
“天爷呀!这就是那小状元?长得可真俊!”
“瞧瞧那通身的气派!才十一岁啊!真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六元及第!自古至今的头一份儿啊!了不得!”
大姑娘小媳妇们更是激动,她们挤在人群前头,将早就准备好的香囊、帕子、甚至是新鲜的鲜花,用力地向马上的小状元抛去。
“小状元!看这里!”
“小公子!接住我的花!”
五彩缤纷的香囊和鲜花如同雨点般落下,大多落在了马前马后,也有几个轻巧的香囊挂在了他的袍角或马鞍上。
英哥儿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有些无奈,被这样当众投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目视前方。
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雅座早就被预订一空。王熙凤和贾府的女眷们包下了视野最好的一间雅间,隔着珠帘,看着楼下那万众瞩目的身影。
王熙凤用手帕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但那嘴角却高高扬起。她的英哥儿,正享受着全京城最风光的时刻!平儿和巧姐儿一左一右扶着她,也都是眼圈红红,满面荣光。
游街的队伍缓缓前行,所到之处,欢呼声如潮水般一波高过一波。
这一日,整个京城都记住了那个骑在白马上,一身红衣,俊俏如玉又沉稳得不似凡童的小小状元郎。
贾英之名,连同他六元及第的传奇,成为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喧嚣过后,生活终要回归平静。按照惯例,新科状元需进入翰林院,担任从六品的修撰,这通常是个需要坐一段时间冷板凳,学习和熟悉政务的清贵职位。
英哥儿很快便去翰林院点了卯。翰林院中多是饱学之士,见他年纪虽小,但态度谦逊,言行得体,加上那前无古人的十一岁六元光环,倒也没人敢轻易为难他,只按部就班地给他安排了整理文书,誊抄典籍的寻常工作。
然而,这冷板凳还没坐热乎,仅仅过了几天,一道口谕便传到了翰林院:皇上召状元贾英入宫觐见。
原来,皇帝自殿试见了英哥儿后,对他印象极深。加之英哥儿年纪小,模样又好,成绩更是千古独一份,在皇帝心里,他不只是臣子,更像是个能带来福气的祥瑞。
皇帝病后时常觉得精神不济,批阅奏章时便想找个有福气的人在身边侍奉笔墨。宝亲王水曜自然是常伴左右的,如今又加了一个小状元贾英。
于是,英哥儿的生活轨迹,瞬间从清冷的翰林院档案库,变成了庄严肃穆的皇宫大内。他每日早早入宫,就在养心殿内,侍立在皇帝身侧不远的地方。
他牢记少说多看的原则。皇帝不问他,他就绝不多言,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
批阅奏章时,水曜会将一些不太机密的奏折念给皇帝听,并提出初步处理意见。
英哥儿就默默听着,在心里分析水曜的决策思路。接见大臣时,他就观察各位重臣的言行举止,揣摩他们话语背后的深意。
很多时候,皇帝沉浸于政务之中,几乎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小人儿。
这天,礼部官员呈上了一份来自海外藩属国的贡品清单。
“陛下,茜香国女王遣使来贺万寿节,贡品不日将送达京城。”礼部侍郎恭敬地禀报。
皇帝“嗯”了一声,没什么兴趣。茜香国是个小国,贡品也无非是些珍珠、珊瑚、香料之类,年年如此。
那侍郎却顿了顿,补充道:“茜香国使臣再次泣诉,言其国沿海屡遭东瀛浪人及海盗侵扰,劫掠村庄,掳走妇孺,恳请天朝上国为其主持公道。”
皇帝皱起了眉头,手指在榻沿敲了敲:“东瀛人……又是东瀛人!”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在殿内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安静的小身影上。
“贾英。”
英哥儿立刻上前一步:“臣在。”
“朕记得,你家中有海船经商?”皇帝问道,“你在松江时,可曾听说过东瀛人欺凌茜香国之事?”
英哥儿心中了然,知道机会来了。
他抬起头,目光清正,语气平稳地回道:“回皇上,臣家中确有海船往来贸易。臣曾听船队管事言及,在东洋航线上,亲眼见过东瀛船只横行,不仅对茜香国商船强买强卖,甚至公然登岛劫掠,气焰十分嚣张。茜香国国力微弱,水师不堪一击,只能频频向我大雍求救。”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又想起之前水曜禀报过,东瀛人曾与逆贼“火三太子”勾结,意图炸毁正在建设中的松江新港。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冷哼一声:“区区东瀛倭人,竟敢如此放肆!当真欺我大雍无人吗?”他转向一旁侍立的官员,“传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很快赶到。皇帝直接问道:“东瀛使臣近来有何动向?关于倭寇侵扰我沿海及藩属之事,他们如何解释?”
鸿胪寺卿面露难色,躬身回道:“启奏陛下,自上次松江港事件后,东瀛官方使节便甚少前来朝贡。反倒是……近半年来,东南沿海各地奏报,倭寇侵扰事件陡增。这些倭寇驾着轻快小船,来去如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仅抢夺财物粮食,还……还掳掠了许多沿海村庄的年轻女子,百姓怨声载道。”
“什么?!”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哐当作响,他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岂有此理!水师呢?我大雍水师何在?为何不将这群跳梁小丑一举歼灭!”
鸿胪寺卿头垂得更低,声音发苦:“陛下息怒!非是水师将士不尽力,实在是……倭寇狡诈,善于流窜,而我朝大型战船调度不便,且……且船上配备的火炮射程与威力有限,往往追之不及,难以给予致命打击。海上作战,与陆上截然不同啊。”
皇帝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显然气得不轻。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水曜:“曜儿,你之前督办港口,可知水师详情?”
水曜眉头紧锁,沉声道:“父皇,鸿胪寺卿所言属实。我朝水师多年未有大战,战船与火炮技艺确已落后。儿臣在松江时亦查阅过卷宗,与近百年前相比,战船形制与火力几无进步。而近年番商的船只,其坚固与火力,已远胜于我朝。”
殿内陷入一片沉闷。皇帝只觉得无力而憋屈,天朝上国的自负与现实的窘迫撞击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英哥儿身上。“贾英,你家中既有海船,又与番商有所往来,可知海外诸国,尤其这东瀛、荷兰之流,其水师、火炮究竟如何?”
英哥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回禀道:“皇上,臣年幼识浅,于军国大事不敢妄言。但臣家中确有一位来自荷兰的传教士,名为维尔德。此人游历颇广,对欧洲各国及东瀛情势有所了解。陛下若想知晓外邦虚实,或可召他前来一问。此人目前正在臣家中。”
“哦?荷兰传教士?”皇帝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看着英哥儿,“你家中为何会有番邦传教士?”
英哥儿坦然回答:“回皇上,臣以为,海贸既开,与番邦打交道日多,若不通其语言,不明其习俗,难免吃亏。故臣聘请了这位传教士与一位老通译,学习番语,同时也听他们讲述海外风物,以期开阔眼界。”
“好!好一个开阔眼界!”皇帝眼中闪过赞赏。这孩子,心思果然灵透,想得长远!他此刻正为外邦之事心烦,听说有现成的“海外通”就在京城,立刻来了精神。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难得!速速传旨,召那荷兰传教士……维尔德进宫!朕要亲自问话!”皇帝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臣遵旨。”内侍躬身领命,快步退出养心殿。
皇帝看着殿内垂手而立的英哥儿,眼中欣赏之意更浓。这个孩子,不仅文采斐然,心思之灵动,见识之广博,都远超常人。
他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每每在关键时刻,都能带来惊喜。
水曜站在一旁,看着身侧的英哥儿,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知道,英哥儿这块璞玉,正在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绽放出夺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