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合,兽皇城华灯初上。
在白煜雅致的府邸中用罢晚膳,侍从悄无声息地撤去食案,室内只余下松脂灯柔和的光晕和若有似无的安神香气。
白煜看向坐在对面的时笙,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今日尚未为你输注精神力,稍后便去内室进行吧。”
时笙闻言,微微蹙眉:“其实……也不必日日都需输注吧?我已经痊愈了不是?”
她并非不领情,只是总觉得这般麻烦他,心中过意不去。
白煜轻轻摇头,神色认真:“不可懈怠。你初觉醒的精神力如今尚如风中残烛,微弱不堪,需得每日以温和外力滋养引导,方能稳固根基,逐步壮大。
若此时中断,前功尽弃事小,不能帮你恢复意识海才麻烦。”他解释得耐心细致,如同一位谆谆教导的师长。
听他这般说,时笙只好点头:“好吧,都听你的。”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担忧,“只是……这般日日为我输注,可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损害?”
她记得他提及过,输注后需吸收兽晶补充消耗。
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切,白煜只觉得心头仿佛被温暖的泉水浸润过,连日来的付出似乎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他冰封般清冷的面容柔和下来,眼眸中漾开极淡的笑意:“无妨,不过是消耗些精神力。待为你输注完毕,我吸收一枚兽晶石,调息片刻便可恢复,你不必挂心。”
“兽晶石……”时笙眼睛一亮,好奇问道,“那……我能否也直接吸收兽晶石呢?这样或许你就不必如此耗费心力了。”
“万万不可!”白煜脸色骤然严肃,语气也随之急促了几分,带着后怕,“你如今的精神力根基太浅,经脉孱弱,根本无法承受兽晶石中蕴含的磅礴能量。
强行吸收,无异于引洪水灌溪流,唯一的结果便是——”他凝视着时笙,一字一句道,“爆、体、而、亡。”
时笙被他凝重的表情和那四个字的可怕后果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这么严重!那算了算了,我还是慢慢来吧。”
室内气氛稍缓。
时笙沉吟片刻,复又开口,眼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去你房中输注吧。完事之后,你吸收兽晶石调息,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她想起上次他突破时遭人暗算的遭遇,心有余悸,“免得……又像上次那样,被某些宵小之徒钻了空子。”
其实,自那事后,白煜府中的守卫已悄无声息地增加了一倍,暗处更有大巫安排的影卫,可谓固若金汤。
但此刻听到时笙主动提出要守护自己,那份心意如同最温暖的羽翼,轻轻拂过他孤寂已久的心田。
他怎会拒绝?又如何舍得拒绝?
“……好。”他低声应允,声音里含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点着灯火的长廊,走向白煜的寝居。
他的房间比客房更为宽敞清雅,陈设却极为简洁。
一张宽大的木床,一套打磨光滑的木桌椅,墙上悬挂着一柄古朴的短杖,角落的香炉里熏着宁神的冷香,除此之外,便只有靠墙而立的一排书架,上面整齐码放着不少兽皮卷和玉简,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岁月沉淀的气息。
这里的一切,都如同其主人一般,透着一种克制而疏离的洁净感。
精神力输注的过程安静而漫长。白煜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绿色光晕,轻柔地抵在时笙的额前,一股温和而精纯的力量如同潺潺溪流,缓缓汇入她的意识海,滋养着那株刚刚萌芽的精神力幼苗。
时笙闭目感受着那份温暖平和,竟不知不觉中生出一丝困意。
输注结束后,白煜的脸色略显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并未多言,径直走到床榻边盘膝坐下,随即取出一枚通体赤红如焰、内里仿佛有熔浆流动的兽晶石。
时笙一眼便看出这兽晶石品质极高,远非夜祁平日狩猎所得的白色、绿色兽晶可比,心中不禁暗叹:大巫亲传弟子的底蕴果然非同凡响,随手拿出的竟是如此珍贵的红色兽晶。
白煜闭目凝神,开始引导吸收兽晶中磅礴的能量。
绿色的光晕笼罩着他周身,令他俊美无俦的侧脸在光影明灭间更添几分神秘色彩。
时笙安静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室内烛火摇曳,将他长而密的银色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挺直的鼻梁和淡色的唇瓣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
她看着看着,不由想起了白日里他郑重其事、带着几分羞涩的告白,脸颊悄然飞起两抹红云。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白煜是心存好感的。
他强大却温柔,清冷又纯情,身份尊贵却愿为她屈身做第二兽夫……这份心意,沉重而真挚,足以让任何雌性心动。
可是……一想到夜祁,那个同样将她视若生命、为她付出一切的银狼兽夫,她的心便像是被撕扯般疼痛。
来自现代一夫一妻观念深处的桎梏,以及内心深处对夜祁那份无法割舍的爱恋与担忧,让她始终无法坦然接受白煜的情意。
两种情感在她心中交织翻滚,令她心乱如麻。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当时笙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时,发现白煜周身的能量波动已逐渐平复,那枚红色兽晶石也化作了齑粉。
而他依旧闭目盘坐,似乎进入了更深层次的调息状态。
她不敢惊扰他,加之白日经历颇费心神,一阵倦意袭来,竟不知不觉间伏在床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煜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缕精纯的赤芒一闪而逝,周身气息比之前更加浑厚内敛。他成功突破至九阶了。
然而,这份喜悦在看到伏在床边熟睡的时笙时,瞬间化为了满腔的疼惜。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
时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并未醒来。
白煜动作极其轻柔地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拉过那床雪白柔软的兽毛毯,仔细为她盖好。
他站在床边,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发丝,最终克制地,只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如羽毛般轻盈的吻。
“好梦,笙笙。”他低声呢喃,随后熄灭了大部分的灯火,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小灯,自己则和衣倚靠在窗边的软椅上,守着她,也渐渐沉入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