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碎星带与星骸兽潮
离开冰风谷又飞行了十数日,周围的景象愈发荒凉死寂。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蔚蓝,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蒙着一层灰纱的暗色,零星的星辰仿佛冰冷的钻石镶嵌其上,永恒地凝视着这片大地。下方已不再是冰雪覆盖的冻土,而是裸露的、呈现暗红色的岩石,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灼烧、撕裂过。空气中弥漫着稀薄而狂暴的灵气乱流,不时有细微的空间波纹荡漾,提醒着来者此地的危险。
这里,已是陨星海的边缘。
陨星海,并非真正的海洋,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破碎之地。传说在极其久远的年代,曾有域外星辰坠落于此,恐怖的撞击撕裂了大地,崩碎了虚空,形成了这片充斥着星辰碎片、空间裂缝和各种诡异能量的绝地。也正因如此,此地才孕育出外界罕见的星辰类材料,吸引着无数冒险者前来。
韩小厉按照海图指引,小心翼翼地避过几处标注为危险的空间紊乱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区域——碎星带。
碎星带是陨星海外围一片相对“活跃”的区域,由无数大小不一的星辰碎片构成,这些碎片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轨迹运行、碰撞,时而爆发出璀璨的星辉,时而又吞噬一切光线,形成黑暗的虚空漩涡。三个月前那场异常的星辰光辉爆发,据说就发生在这片区域的深处。
尚未真正进入碎星带,韩小厉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和压迫感。四周悬浮着大大小小的陨石,小的如房屋,大的堪比山岳,表面坑洼不平,闪烁着金属或晶石的光泽。一些陨石之间,隐约可见细微的、如同黑色发丝般的空间裂缝,无声地吞噬着靠近的一切。
他收敛气息,将遁光压到最低,如同一条游鱼,谨慎地在这些巨大的碎片之间穿行。神识高度集中,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空间陷阱、能量风暴,以及……其他修士或此地特有的危险生物。
根据听风阁的情报和冷凝霜的提醒,那异常光辉爆发的核心区域,位于碎星带的中部,一处被称为“星殒之眼”的巨大环形山附近。那里引力异常,空间极不稳定,也是强大星骸兽盘踞的巢穴。
星骸兽,是一种诞生于星辰碎片或浓郁星力环境中的奇特生灵,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岩石巨怪,有的则似能量体生命,共同点是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且能操控一定的星辰之力,极其难缠。
前行了约莫半日,沿途韩小厉看到了不少战斗的痕迹。破碎的法宝残片,干涸的血迹,甚至有几具被啃噬得不成样子的修士骸骨,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残酷。他也遭遇了几波零星的星骸兽袭击,大多形如巨蜥,披着星光点点的岩石甲壳,喷吐着带有腐蚀性的星力吐息。这些相当于金丹期的星骸兽,对他构不成太大威胁,都被他以精纯剑元凝聚的剑气轻易斩杀,并取其体内凝聚的、蕴含微弱星力的“星核”。这些星核是炼制某些法器和丹药的材料,也算小有收获。
越往深处,遇到的修士也逐渐多了起来。大多三五成群,各自占据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小心翼翼地探寻着,彼此之间戒备森严,互不打扰。韩小厉独身一人,气息内敛,倒也无人主动前来招惹。
这一日,他正穿过一片由无数细小陨石组成的“碎石流”,这些碎石如同河流般缓缓流动,撞击间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突然,他神色一动,放缓了速度。
在前方不远处,一块约莫百丈大小的暗银色陨石上,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战斗。交手的一方,是三名身着统一制式冰蓝道袍的修士,两男一女,修为皆在元婴初期,施展的功法寒气凛冽,剑光如虹,配合默契,正是玄霜剑派的弟子。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三只体型庞大、形如巨猿、通体由暗沉金属般物质构成、眼窝中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星骸兽!
这三只星骸兽气息强悍,均已达到元婴初期巅峰,力大无穷,举手投足间引动周遭陨石碎片轰砸,口中喷出的幽蓝火焰更是能冻结灵力,极其难缠。那三名玄霜剑派弟子虽剑法精妙,配合无间,但在绝对的力量和数量劣势下,已然落入下风,只能凭借身法和剑阵勉强支撑,险象环生。
其中那名女弟子似乎受了伤,动作稍显迟滞,被一只星骸兽巨掌带起的罡风扫中,护体灵光剧烈闪烁,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
“师妹!”另外两名男弟子惊呼,想要救援,却被另外两只星骸兽死死缠住。
眼看那女弟子就要丧生于星骸兽的巨掌之下——
嗤!
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划分虚空的淡青色剑气,毫无征兆地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点在那只星骸兽拍下的手腕关节处!
那星骸兽坚逾精金的腕部,被这道剑气击中,竟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攻势骤然中断!
三名玄霜剑派弟子皆是一怔,循着剑气来处望去,只见一名青袍修士不知何时已立于不远处一块较小的陨石上,面色平静,正是韩小厉。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玄霜剑派与他并无仇怨,冷凝霜还曾示好,提供关于摇光星钥的线索。眼见其门下弟子遇险,顺手帮一把,结个善缘,并无不可。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那领头的玄霜剑派男弟子反应极快,立刻高声致谢,同时精神大振,剑势再起,与同伴合力缠住另外两只星骸兽。
韩小厉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只被他击伤手腕的星骸兽身上。那星骸兽吃痛,发出愤怒的咆哮,幽蓝的眼窝死死锁定韩小厉,舍弃了原来的目标,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他猛冲过来,另一只完好的巨掌狠狠拍下!
面对这足以拍碎小山的一击,韩小厉身形不动,只是再次并指如剑。这一次,他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划分之意,而是一点极致的“暗”,散发出万物终结的冰冷死寂。
“吾有一剑,可杀人。”
指剑后发先至,点向那拍来的巨掌掌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灵力爆发的轰鸣。
在那蕴含着“终结”剑意的指尖与巨掌接触的刹那,星骸兽那坚硬无比的金属手掌,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的风化,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变得灰暗、失去光泽,然后寸寸碎裂、崩解!并且这种崩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沿着它的手臂向上蔓延!
星骸兽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那幽蓝的眼窝中充满了恐惧与不解。它想挣扎,想后退,但那股终结一切的力量已经侵入了它的核心。
不过一息之间,这只庞大的、相当于元婴初期巅峰的星骸兽,便在另外两名玄霜剑派弟子惊骇的目光中,彻底崩解成了一堆黯淡无光的金属碎屑,随风飘散。只有一颗拳头大小、闪烁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星核,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静!
另外两只正在与玄霜剑派弟子缠斗的星骸兽,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族瞬间灭亡带来的恐惧,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韩小厉目光扫过它们,并未再出手。
那两名玄霜剑派弟子抓住机会,剑光大盛,寒气暴涨,终于将另外两只星骸兽重创逼退。那两只星骸兽发出不甘的嘶吼,拖着残破的身躯,迅速遁入密集的碎石流中,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三名玄霜剑派弟子都松了口气,那名受伤的女弟子连忙服下丹药调息。领头的那名男弟子收起长剑,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剩余的师弟走上前来,对着韩小厉郑重地躬身一礼:
“玄霜剑派赵乾,携师弟林风、师妹柳依依,多谢道友救命之恩!不知道友高姓大名?此恩我玄霜剑派必当铭记!”
“散修,韩小厉。”韩小厉淡然道,目光却落在了赵乾手中刚刚收起的一物之上。那似乎是一块残破的罗盘碎片,材质非金非木,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与星辰相关的古老符文,隐隐散发着一丝与他怀中星图卷轴相似的波动。
赵乾注意到韩小厉的目光,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罗盘碎片取出,苦笑道:“韩道友可是对此物感兴趣?不瞒道友,我等师兄弟此次冒险深入碎星带,便是为了寻找与此物相关的线索。据说这碎片指向一处可能与上古‘摇光’星君有关的遗迹,可惜碎片残缺,信息不全,我们在此探寻多日,一无所获,还险些葬身兽口。”
韩小厉心中了然,这果然与冷凝霜所说的摇光遗迹有关。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不知这碎片,诸位是从何处得来?”
赵乾答道:“乃是我派冷凝霜师叔数月前在外游历时,偶然从一伙劫修手中所得。师叔推测此物可能与陨星海深处的某个秘密有关,便命我等前来查探。”
韩小厉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看来玄霜剑派掌握的线索也有限,这罗盘碎片是关键,但显然不全。
他正欲告辞,继续前往星殒之眼,突然,远处碎星带的深处,传来一阵沉闷而密集的轰鸣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与此同时,脚下的陨石开始轻微震颤,周围那些缓慢流动的碎石流,速度陡然加快!
赵乾脸色骤变:“不好!是星骸兽潮!而且规模不小!快走!”
只见视线尽头,密密麻麻的星骸兽,如同潮水般从碎星带深处涌出,形态各异,大小不等,但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其中甚至夹杂着数道气息达到元婴后期的强大存在!
兽潮的方向,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韩道友,兽潮凶猛,不可力敌!我知道附近有一处相对安全的临时避难所,随我们来!”赵乾急声道,也顾不得许多,招呼韩小厉一同撤离。
韩小厉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兽潮,眼神凝重。如此规模的兽潮,绝非自然形成,恐怕与那“星殒之眼”的异动脱不了干系。
他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身形一动,便随着赵乾三人,化作四道流光,朝着侧后方一处相对稀疏的陨石带疾驰而去,试图避开这毁灭性的兽潮洪流。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到,在远处一片巨大的陨石阴影中,几双灰白色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逃离的方向,如同最耐心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