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南,青娘染坊的后院成了一片色彩的海洋。几十匹融合工艺染布挂在晒布架上,有“布瓷”质感的墨色渐变款,有皮影勾线的花鸟纹款,还有瓷釉光泽的山水纹款,风一吹,布料轻摇,光泽流转,引得院外的人频频探头。
沈行舟正拿着木尺,给几个伙计示范如何精准丈量布料尺寸,确保每一匹布的规格都符合订单要求。自从打开京城和南洋市场后,染坊的订单络绎不绝,他特意从江南染坊联盟里挑了几个机灵的学徒来帮忙,一边干活一边传授技艺。
“东家,苏州的张老爷带着十几个染坊掌柜来了,还拉着好几车布料,说是特意来取经的。”阿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了喧闹的脚步声。
青娘刚将一块新染的绢布铺在案上,闻言立刻迎了出去。张老爷带着一群穿着体面的掌柜,手里都提着礼盒,脸上满是恳切。“青娘东家,恭喜恭喜啊!听说你把染布卖到了京城和南洋,真是给咱们江南染坊长脸了!”张老爷率先走上前,语气热情,“我们这些老骨头,守着旧手艺多少年,生意越来越难做,这次特意带着伙计和布料来,想跟着你学学这融合工艺,还请你不吝赐教。”
身后的掌柜们也纷纷附和,有人举起手里的布料叹气:“我们的染布还是老样子,颜色单调,工艺简单,除了本地百姓买,根本卖不出去。青娘东家的融合工艺一出来,咱们的布更没人要了,再不变通,染坊就要关门了。”
青娘看着众人恳切的眼神,心里了然。江南染坊虽多,但大多墨守成规,靠着传统染布手艺糊口,自从她的融合工艺产品推向市场,不少小染坊的生意确实受到了冲击。她笑着侧身让众人进屋:“张老爷言重了,手艺无界,能让江南染坊行业一起发展,是我乐见的。先进屋坐,咱们慢慢说。”
众人跟着青娘走进堂屋,案上早已摆好了融合工艺的样品——瓷染梅花瓶、皮影纹染布、绢布屏风,每一件都引得掌柜们啧啧称奇。张老爷拿起一块“布瓷”布,反复摩挲着:“这布料又软又亮,摸起来像瓷器,却比瓷器轻便,是怎么做到的?我试过用瓷粉混染料,染出来的布硬得像纸板,根本没法穿。”
“关键在瓷釉粉末的配比和固色方法。”青娘没有藏私,立刻让沈行舟取来瓷釉粉末、米浆和草木灰,“先用陈米浆熬至拉丝,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细磨瓷釉粉,再加微量草木灰调成糊状,涂在布上烘干,然后再染颜色,这样既能附着瓷釉光泽,又能保持布料柔软。”
沈行舟当场演示起来,伙计们端来温水、布料和染料,他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步骤,从米浆的熬制火候到瓷釉糊的涂抹厚度,每一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掌柜们围在一旁,有的认真记录,有的让带来的伙计跟着模仿,还有人不时提出问题:“烘干的时候温度怎么把控?太高了会不会把布料烤坏?”
“用炭火烘,保持半明半暗的火候,每隔一刻钟翻一次布,确保受热均匀。”沈行舟耐心解答,“之前我们试过用猛火,布料确实脆了,后来调整了火候才成功。”
另一边,温景然则被几个掌柜围着,请教瓷染的固色技巧。“瓷面光滑,染料难附着,你们是怎么解决的?”景德镇来的李掌柜问道,他之前试过用矿物染料染瓷,却总达不到青娘的效果。
“先在瓷面涂一层米浆草木灰糊,形成细孔让染料渗透,染好后再用松香蜂蜡混合液低温烘烤固色。”温景然拿出一个素白瓷片和调好的米糊,“你看,这样处理后,染料不仅附着牢固,还能和瓷面融为一体,颜色也更温润。”他边说边演示,很快就在瓷片上染出一朵小巧的兰花,颜色鲜亮,纹路清晰。
青娘看着堂屋里忙碌的景象,心里很是欣慰。她走到张老爷身边,递给他一本小册子:“这是我整理的融合工艺基础流程,包括染布、瓷染、皮影染的配方和步骤,各位掌柜可以先拿去参考。后面我会在染坊开个‘工艺研习班’,每天上午授课,下午实操,各位可以派伙计来学,也可以自己来听。”
张老爷接过小册子,翻开一看,里面字迹工整,步骤详细,还有染料配比的图示,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青娘东家,你真是心胸宽广!不像有些人,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学去。有你这份心意,咱们江南染坊肯定能一起兴旺起来!”
其他掌柜也纷纷道谢,有人当场拿出布料,请求青娘帮忙示范如何染制融合款;有人则拉着伙计,按照沈行舟的方法试着调瓷釉米糊;还有人围着温景然,追问更多故色的细节。整个染坊瞬间变成了研习场,有提问声、讨论声,还有布料浸泡的水声,热闹却有序。
可没过多久,问题就出现了。一个扬州的掌柜按着方法染“布瓷”布,却因为米浆熬得太稀,瓷釉糊涂在布上后不停滴落,烘干后不仅没有光泽,还起了皱。“青娘东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按步骤来的啊!”掌柜急得满头大汗,手里的布料皱巴巴的,像是废了。
青娘走过去,摸了摸布料上的瓷釉糊,又看了看他熬米浆的锅,笑着说:“米浆熬得不够久,没有拉丝的粘度,自然挂不住瓷釉粉。你看,得熬到用筷子挑起能拉出细丝,冷却后不粘手,这样调出来的糊才合适。”她让沈行舟重新熬了一锅米浆,亲自示范涂抹的手法,“要顺着布料的纹路涂,厚度要均匀,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这样烘干后才平整有光泽。”
掌柜按着青娘的方法重新尝试,这次果然成功了。染出来的布料泛着淡淡的瓷釉光,没有起皱,他喜出望外:“原来如此!我之前总想着快,米浆没熬透就急着用,难怪做不好。”
类似的小问题还有不少——有的掌柜染料浓度太高,染出来的颜色发黑;有的调松香蜂蜡时比例不对,瓷染后出现裂纹;还有的皮影勾线时力度太大,把布料戳破了。青娘、沈行舟和温景然三人分工,分别指导不同的工艺,耐心解答每一个问题,从上午忙到傍晚,才让大部分掌柜都掌握了基础技巧。
傍晚时分,掌柜们准备离开,纷纷拿出带来的礼物,有苏州的上等丝绸,有扬州的胭脂水粉,还有景德镇的素白瓷器。青娘推辞不过,只收下了几匹丝绸,笑着说:“礼物我就不收了,以后大家有什么技艺上的问题,随时来染坊找我,或者在研习班提出,咱们一起解决。若是各位染出了好产品,也欢迎拿来交流,咱们互相学习,共同把江南的染布生意做好。”
张老爷代表众人表态:“青娘东家放心,以后咱们肯定团结一心,不再搞恶性竞争。等我们学会了融合工艺,就按你之前说的,联合采购原料,统一供货标准,一起把江南染布卖到更多地方去!”
掌柜们走后,染坊里终于安静下来。沈行舟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笑着说:“今天一天教了这么多人,以后咱们的研习班怕是要挤不下了。”
“人多才好,说明大家都想进步。”青娘看着案上剩下的样品,眼里满是光亮,“手艺不是用来垄断的,是用来传承和发展的。只有更多人学会了好手艺,江南的染坊行业才能真正壮大,咱们的市场也才能更稳。”
温景然端来三杯茶水,递给两人:“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前院的空房,作为研习班的教师,还准备了足够的染料和布料。明天开始,就能正式授课了。说不定以后,咱们江南能出更多技艺高超的染匠,到时候,‘江南染’的名声能传遍天下。”
青娘接过茶水,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余晖洒在晒布架上的染布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知道,同行的取经不是结束,而是江南染坊行业新生的开始。她愿意敞开染坊的大门,分享自己的技艺和经验,因为她坚信,只有携手共进,才能让这门古老的草木染手艺,在新时代绽放出更耀眼的光彩,让江南的色彩,铺满天下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