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关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像一头蛰伏在群山之间的巨兽,灰褐色的城墙顺着山势蜿蜒,将南北通道牢牢锁在掌心。林浩勒住马,望着那高耸的城楼,玄甲上的霜花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将军,断云关是北境军的核心要塞,咱们要不要先派人通报一声?”李铁凑近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断云关的守将是镇北侯的心腹,态度向来倨傲,上次他们护送粮草过关时,就被百般刁难。
林浩摇头:“不必。咱们是奉旨赴任的云骑侯,不是来求他们的。”他策马前行,五千锐士紧随其后,玄甲铿锵,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整齐的“咚咚”声,像战鼓在山谷间回响。
关隘前的吊桥缓缓放下,十几个守军列成一排,为首的校尉面无表情地拦住去路:“来者何人?请出示通关文牒。”
林浩示意李铁递上圣旨和通关文牒。校尉接过,慢条斯理地翻看,目光在锐士们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原来是林侯爷。”校尉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侯爷荣升,真是可喜可贺。只是……这么多兵马过关,按规矩,得搜查行李,登记人数,还请侯爷体谅。”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五千锐士的行李,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搜查完的?
林浩还没开口,就听城楼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李校尉,不得无礼!”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身披银甲的将领站在城楼之上,正是镇北侯的亲卫统领赵武。他纵身跃下城楼,落在林浩面前,拱手道:“林侯爷,侯爷听闻您要路过断云关,特意让末将在此等候。”
那名校尉见状,讪讪地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言。
“赵统领客气了。”林浩回礼,心中却暗自警惕。镇北侯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侯爷有请林侯爷到城楼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赵武侧身让路,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锐士们的阵型——队列整齐,甲胄鲜明,连新募的青壮都身姿挺拔,显然是经过严苛训练的精锐。
林浩点头:“有劳统领带路。”他对李铁道,“你带弟兄们在关外等候,看好行李。”
“是!”李铁沉声应道。
林浩跟着赵武走上城楼。断云关果然名不虚传,城楼高达三丈,上面布满了强弓硬弩,甚至还有几架投石机,直指关外的通道。关墙内侧,北境军的士兵正在操练,呐喊声震得城砖都微微发颤。
“林侯爷请看。”赵武指着关外的平原,“从这里往南,就是青阳城的地界。一过断云关,气候就暖和起来了,只是……不太平。”
林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平原尽头的群山隐约可见,那里就是青阳城的方向。“赵统领的意思是?”
赵武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侯爷让末将给您带样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地图,递给林浩,“这是青阳势力图,上面标着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林浩展开地图,上面用朱砂仔细标注着青阳城的街道、府邸,甚至还有城外的山贼巢穴。其中一个占地最大的府邸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赵家”二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勾结黑风寨,与镇国公暗通款曲。”
“赵家是青阳城的土皇帝,世代盘踞在那里,手里不仅有私兵,还控制着南境过来的盐道。”赵武解释道,“尤其是家主赵天雄,据说和镇国公沾亲带故,在青阳城说一不二,连朝廷派去的官员都要看他的脸色。”
林浩指尖划过“赵家”二字,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果然,镇国公的手伸得够长,连青阳城这种偏远之地都有他的势力。
“侯爷的意思是?”林浩抬头看向赵武。
“侯爷说,北境不能乱,青阳城也不能落入镇国公手里。”赵武的声音更低了,“他可以让北境军暂时不插手青阳城的事,甚至在必要时提供庇护。”
林浩挑眉:“条件呢?”
“侯爷想要黑风山铁矿的两成产出。”赵武直言不讳,“北境军的军械也需要铁矿,还请林侯爷成全。”
果然是无利不起早。林浩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此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考虑。等我在青阳城站稳脚跟,再给镇北侯答复如何?”
赵武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道:“林侯爷果然是爽快人。末将相信侯爷的信誉。”他话锋一转,“只是青阳城的水很深,林侯爷万事小心。尤其是赵家豢养的黑风寨山贼,据说首领是个硬茬,战力不在蛮族首领之下。”
“多谢提醒。”林浩将地图收好,“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还要赶去青阳城赴任。”
“林侯爷请便。”赵武拱手相送,“末将这就下令放关。”
林浩刚走下城楼,就见李铁带着几个锐士和关隘守将争执起来。那守将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指着一个青壮的行李,大声嚷嚷:“这里面是什么?打开检查!”
“这是弟兄们的换洗衣物,有什么好检查的?”李铁怒视着他,“我们是奉旨赴任的军队,不是可疑分子!”
“奉旨又怎么样?过断云关,就得守断云关的规矩!”守将梗着脖子,“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着赴任的幌子,私藏了什么违禁品?”
林浩眉头微蹙。这守将分明是故意刁难,看来是有人授意,想给自个一个下马威。是镇国公的人?还是……镇北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
“怎么回事?”林浩走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守将见林浩来了,态度依旧嚣张:“林侯爷,不是末将不给您面子,实在是职责所在。这些行李,必须检查!”
林浩看着他,忽然笑了:“若是我不让你检查呢?”
守将脸色一变:“林侯爷这是要抗命?”
“我只是不想耽误行程。”林浩转身对李铁道,“让弟兄们列阵。”
“是!”李铁精神一振,高声下令,“锐锋营,列阵!”
五千锐士动作迅速,瞬间列成一个整齐的方阵。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长矛斜指天空,枪尖的寒芒刺得人睁不开眼。没有动用战魂领域,也没有刻意释放气势,但那股经历过黑风山血战的铁血煞气,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尤其是前排的两千老兵,个个眼神凌厉,身上的伤疤在甲胄下若隐隐若现,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证明。
守将带来的几百名关隘士兵,在锐锋营的方阵面前,顿时显得像一群乌合之众,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林浩看着那守将,语气平淡:“现在,你还想检查吗?”
守将额头上渗出冷汗,看着眼前这支气势逼人的军队,终于怂了。他讪讪地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既然是林侯爷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放行!快放行!”
锐士们没有欢呼,只是默默地收起阵型,继续列队过关。那守将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有序地通过吊桥,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悄悄对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转身快步走向关隘内侧的通讯室——那里有直通京城的信鸽。
林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他知道,这守将十有八九是镇国公的人,这封密报,迟早会送到镇国公手里。也好,让他看看,自己带的不是一群可以随意拿捏的绵羊,而是一群能征善战的猛虎。
关外的空地上,姚若曦正带着医兵队给几个流民看病。那些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是刚从南境逃过来的。
“姑娘,您真是活菩萨啊。”一个老汉接过姚若曦递来的药包,感激涕零,“要不是您,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大爷您客气了。”姚若曦笑着帮他把药包系好,“您是从青阳城来的?那里的日子很难过吗?”
提到青阳城,老汉的脸色沉了下来,压低声音:“何止是难过啊,简直是炼狱!赵家就是青阳城的土皇帝,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稍有不从,就被抓到黑风寨去,说是山贼掠走了,其实……”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拉了拉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姚若曦心中一动,故意叹了口气:“我听说黑风寨的山贼很厉害,官府怎么不管管?”
“管?谁敢管啊!”老汉愤愤不平,“那些山贼和赵家穿一条裤子!赵家把抢来的东西分一半给他们,他们就替赵家铲除异己。前阵子有个商户不肯交保护费,夜里就被山贼杀了全家,官府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姚若曦默默记下老汉的话,又给了他们一些干粮,才带着医兵队跟上林浩的队伍。
“怎么样?”林浩见她过来,问道。
“青阳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还深。”姚若曦低声道,“赵家不仅勾结山贼,还草菅人命,百姓敢怒不敢言。”
林浩点头,与赵武提供的信息吻合。看来,这赵家是留不得了。
队伍继续向南行进,断云关的城楼渐渐消失在身后。林浩回头望了一眼,心中思绪万千。镇北侯的示好,守将的刁难,赵家的跋扈,镇国公的眼线……青阳城还没到,各方势力的试探就已经开始了。
“将军,您看。”李铁指着前方,“那是不是黑风寨的方向?”
林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群山之间,隐约有炊烟升起,还能看到几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画着狰狞的狼头。
“是黑风寨。”林浩的眼神变得锐利,“看来,咱们的青阳城之行,不会太无聊了。”
姚若曦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她握紧了手中的药箱,里面不仅有救治伤员的药材,还有那半张父亲留下的密信。
青阳城,不仅是林浩的战场,也是她寻找真相的地方。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她都会陪在他身边,用手中的药箱,为他和锐锋营,撑起一片安宁。
林浩深吸一口气,勒紧缰绳,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越近,离危险也就越近。但他别无选择,为了林家的冤案,为了姚家的血海深仇,为了锐锋营弟兄们的未来,他必须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