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173年春分午后,上京悦来楼三楼的客房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青云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锦被盖至胸口,连日赶路的疲惫让他很快陷入沉睡,呼吸均匀而平稳。
朦胧间,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像是有人在高声争执,夹杂着桌椅挪动的刺耳声响。叶青云眉头微蹙,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头蒙在柔软的锦被里——他实在太困,只想再多歇片刻,不愿被外界的纷扰打断难得的休憩。
可这喧闹声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愈发激烈。没过多久,“哗啦”一声脆响传来,像是盘子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拔高了声音叫喊,语气里满是蛮横与嚣张,连带着周围客人的惊呼声、劝架声,层层叠叠地往上涌,钻过门缝,钻进客房,彻底搅碎了室内的宁静。
“这还让不让人睡了?”叶青云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披上衣衫,趿着鞋走到门口,刚一开门,就见隔壁客房的袁七也正站在门口,眉头紧锁地往楼下张望。
“首领,您也被吵醒了?”袁七见叶青云出来,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问了伙计,说是楼下大堂里,赵不仁正在纠缠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那赵不仁您还记得不?上次在吴家堡附近,想抢咱们商队的货,被咱们打跑过,没想到在这儿又遇上了!”
叶青云心里一沉。赵不仁是青州府赵员外的独子,向来横行霸道,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在青州、上京一带作恶多端,上次在吴家堡商队遇袭事件里,就有他的影子。如今在悦来楼当众闹事,想必又是在恃强凌弱。
“下去看看。”叶青云话音刚落,便迈步往楼梯口走。袁七连忙跟上,两人顺着木质楼梯往下走,刚到二楼转角,就听见楼下传来赵不仁嚣张的声音:“小子,给脸不要脸是吧?爷让你陪我喝几杯,是给你面子!你还敢推我?今天不把你打出悦来楼,爷就不姓赵!”
两人快步走下一楼大堂,眼前的景象一片混乱:几张桌子被掀翻,碗筷、盘子碎了一地,汤汁、菜肴洒得到处都是;十几个穿着短打的壮汉围成一圈,手里拿着棍棒,虎视眈眈地盯着圈中的年轻人;圈里的年轻人一身书生打扮,青布长衫上沾了不少油污,嘴角还有淡淡的淤青,却依旧挺直脊背,眼神倔强地看着对面的赵不仁。
赵不仁则歪靠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他约莫二十多岁,穿着华丽的丝绸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头发用玉簪束起,看起来人模狗样,眼神里却满是戾气。
“住手!”叶青云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喧闹的大堂安静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叶青云,赵不仁也缓缓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叶青云一番——见叶青云穿着普通的绸缎长衫,身后只跟着袁七一人,既没有仆从簇拥,也没有官服加身,顿时露出轻蔑的神色:“你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叶青云缓步走到赵不仁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在下叶圣,字青云。赵公子,这位书生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在悦来楼当众行凶,扰了大家的兴致?还请手下留情,放他一马。”
“叶圣?没听过!”赵不仁“嗤”了一声,扇子“啪”地合上,指着叶青云的鼻子,语气越发嚣张,“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打听打听,在这上京地界,谁敢管我赵不仁的事?你再敢多嘴,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打?”
周围的客人都吓得不敢出声,翠花老板娘急得满头大汗,连忙跑过来打圆场:“赵公子,叶首领,都是误会,误会!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误会个屁!”赵不仁一把推开翠花,眼睛瞪着叶青云,“这小子不给我面子,他就得挨揍!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滚蛋,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袁七气得脸色发白,伸手就要去腰间摸武器,却被叶青云按住。叶青云知道,赵不仁这种人,向来欺软怕硬,只认权势不认理,跟他讲道理根本没用。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小巧的铜印,印面上刻着“工部文书郎”五个字,旁边还缀着一根红色的绶带——正是肖亲王为他谋的九品官职官印。
“赵公子,”叶青云拿起官印,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威慑力,“在下虽只是九品文书郎,却也是朝廷命官。你当众行凶,扰乱治安,已然触犯律法。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上报官府,按律处置!”
赵不仁原本嚣张的神色瞬间僵住,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枚铜印。他再蛮横,也知道“朝廷命官”这四个字的分量——虽然九品官阶不高,但终究是吃皇粮的,真要是闹到官府,就算家里能摆平,也免不了一番麻烦。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又气又恨,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放肆。
“哼!算你厉害!”赵不仁咬着牙,狠狠瞪了叶青云一眼,又转头看向那书生,“小子,今天算你运气好,下次再让我遇见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手下喊道:“走!”
十几个壮汉连忙放下棍棒,跟着赵不仁往外走。赵不仁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骂骂咧咧:“什么破文书郎,也敢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等着瞧,老子早晚让你好看!”声音渐渐远去,大堂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众人后怕的议论声。
翠花老板娘看着地上的碎盘子、翻倒的桌椅,心疼得直跺脚,却也只能叹着气说:“唉,算我倒霉,又得花钱收拾了。”她转头看向叶青云,满脸感激:“叶首领,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这事儿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叶青云摆摆手,示意翠花不用客气,然后快步走到那书生面前,拱手行礼:“公子受惊了,在下叶圣,字青云。刚才多有怠慢,还望公子海涵。”
书生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也拱手回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温和:“多谢叶大人出手相救,在下张武暮,是青龙城人,此次来上京,是想采买些丝绸运回青龙城售卖,没想到刚到悦来楼,就遇上了刚才的事。若不是叶大人及时出手,在下今日怕是难逃一劫。”
“张公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叶青云笑着说,“赵不仁那人本就横行霸道,公子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知公子伤势如何?要不要请个郎中看看?”
张武暮摸了摸嘴角的淤青,摇摇头:“多谢叶大人关心,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倒是叶大人,因为在下的事,得罪了赵不仁,恐怕日后会有麻烦。”
“无妨。”叶青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既然敢管这事,就不怕他报复。再说,朗朗乾坤,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这时,袁七走了过来,笑着说:“张公子,我家首领可不是普通人,就算赵不仁想报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对了,张公子,你刚到上京,还没找好住处吧?悦来楼的客房还不错,不如就住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张武暮眼睛一亮,连忙道谢:“那就多谢二位了!我正愁不知道该住哪里,若是能住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翠花老板娘也连忙说:“张公子放心,我这就给你安排最好的客房,费用我给你打个八折!今天这事,也让你受委屈了。”
众人说着,翠花便让伙计们赶紧收拾大堂,自己则领着张武暮去办理入住手续。叶青云和袁七则在旁边的空桌坐下,伙计很快端来新的茶水。
没过多久,张武暮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房牌,在叶青云对面坐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叶青云说:“叶大人,听您的口音,不像是上京人,不知您此次来上京,是公干还是游玩?”
“我是西北吴家堡人,此次是出游九州,路过上京,歇脚几日,明日就要去青云城。”叶青云笑着说,“张公子是青龙城人,青龙城的丝绸可是闻名九州,想必公子的生意做得不小吧?”
提到生意,张武暮眼睛一亮,打开了话匣子:“不瞒叶大人,我家世代做丝绸生意,在青龙城也算有些名气。这次来上京,就是想找几家靠谱的绸缎庄合作,把青龙城的丝绸卖到上京来。只是没想到,刚到就遇到了赵不仁,打乱了计划。”
叶青云点点头:“上京的绸缎庄多,竞争也激烈,不过公子的丝绸若是品质好,想必不难找到合作伙伴。我在吴家堡也有商队,经常与中原的商队打交道,若是公子日后有需要,或许我能帮上些忙。”
张武暮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拱手:“若是能得到叶大人的帮助,那真是太好了!叶大人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公子不必客气。”叶青云连忙扶起他,“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我看公子为人正直,性格也合得来,咱们也算一见如故,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别再叫大人了。”
张武暮笑着点头:“好!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叶兄!”
袁七在一旁看着两人相谈甚欢,也笑着说:“张公子,我家首领可是个能人,在西北把吴家堡治理得井井有条,还建了工坊、商队,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去西北,一定要去吴家堡看看!”
张武暮连连点头:“一定!有机会我定然去拜访叶兄,也看看吴家堡的风采。”
三人越聊越投缘,从生意聊到各地的风土人情,从青龙城的丝绸聊到吴家堡的皮毛、药材,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西斜,将悦来楼的大堂染成了温暖的金色。翠花老板娘见三人聊得开心,特意让人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还送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席间,张武暮说起自己在经商路上的见闻,叶青云则分享着在西北建设吴家堡的经历,袁七偶尔插几句话,补充些商队的趣事,气氛十分融洽。张武暮感慨地说:“叶兄,我原本以为,像您这样的朝廷命官,又有自己的势力,定然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您如此平易近人,还愿意帮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
叶青云笑着说:“张兄言重了。我也是从一无所有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知道出门在外的不易。再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咱们能在悦来楼相遇,也是缘分。”
晚餐过后,天色渐暗,悦来楼的灯笼被一一点亮,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夜色的寒冷。叶青云和袁七送张武暮回房,约定明日出发前再聚一聚。回到自己的客房,叶青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热闹的街道,心里感慨万千——原本只是被喧闹吵醒,却意外结识了张武暮这样的朋友,也算是此行的一段意外收获。
他相信,这次与张武暮的相遇,或许会成为吴家堡与青龙城商业合作的契机。而随着出游九州的行程不断推进,未来还会遇到更多的人和事,这些相遇与经历,终将为吴家堡的发展,带来更多的机遇与可能。
夜色渐深,悦来楼的喧闹渐渐平息,叶青云洗漱完毕,躺在柔软的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这一次,没有外界的纷扰,只有对明日行程的期待,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