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大沽口的码头上,莱茵河号的甲板上挤满了人。
咸腥刺鼻的煤烟味混合着鱼腥、海藻腐烂和工业油脂的气息,构成了施耐德对神州的第一印象。
码头上赤膊的码头工人喊着节奏奇特的号子,扛着沉重的麻袋或推着独轮车在泥泞和杂物间穿梭。
远处则是一排巨大的仓库,周围的货轮很多,大家都在不停的上货卸货,忙得不可开交。
“这就是东方?”年轻的韦伯工程师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明显的期待和好奇。
眼前的景象,虽然跟他们想象中的现代化似乎相去甚远,但很有生命力。
落后?落后就对了,要是什么都先进的话,又怎么可能需要他们的到来呢?
他们不就是为了让这里变得先进才来的吗?
就在众人观察港口的时候,一队人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笔挺黑色呢子大衣的中年人。
步伐沉稳有力,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削斧凿。
尤其一道淡淡的疤痕从眉骨划过,更添几分狰狞。
他身后那几名随从眼神锐利如鹰,动作整齐划一。
无声地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令行禁止的凛冽气息。
这些人,一看就不好惹。
码头上的工人们在他们面前下意识地让开道路。
“是施耐德教授吗?”张牧之走到舷梯下方,开口便是流利、纯正甚至带着柏林腔的德语。
施耐德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看到他点头后张牧之走到他的面前。
“一路辛苦了!鄙人张牧之,奉杨长生先生之命,来津门迎接你们保护你们的安全。”
自我介绍简洁有力,姿态不卑不亢,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这口流利的德语和眼前这干练精悍的队伍,瞬间冲淡了专家们初抵时的失落和不安。
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审视,张牧之继续道:“舟车劳顿,想必各位已疲惫不堪。
酒店房间、热水热食都已经准备好了,车辆就在码头外等候。
请诸位跟我来,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准时出发到京城!”
高效!这是张牧之给施耐德的第一印象。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官僚的繁文缛节,只有清晰的目标和强大的执行力。
在张牧之的指挥下,专家们的行李被迅速而小心地搬上等候的黄包车上。
他们则乘坐几辆相对舒适的黑色轿车,驶离了喧嚣混乱的码头区。
透过车窗,施耐德看到路边衣衫破旧的行人、破败的棚户区。
也看到了正在铺设铁轨的工地、冒着蒸汽的小型工厂和悬挂着招牌的店铺。
这个国度,贫穷与生机、落后与变革,如此矛盾又如此真实地交织在一起。
一夜休整,洗去了海上漂泊的疲惫,但心头的陌生感并未完全消除。
次日清晨,在张牧之的陪同下,专家们登上了开往北平的专列火车。
硬木座椅、煤烟味弥漫的车厢、窗外掠过的萧瑟北国平原风光,一切都充满了异域的新奇。
当火车鸣着汽笛,缓缓驶入北平前门火车站那巨大的穹顶之下时,施耐德和其他人一样,好奇地贴近了车窗。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站台上,人!密密麻麻的人!几乎挤满了目之所及的空间!
然而,与津门码头的喧嚣混乱截然不同,这里虽然人头攒动,却呈现出很有秩序的样子。
没有叫卖声,没有推搡吵闹,甚至连大声交谈都很少。
这些人如同被什么控制着,安静地站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同一个方向。
站台中央那片被刻意留出的、开阔的空地。
维持秩序的,并非荷枪实弹的军警。
而是一群穿着统一深色短褂、眼神冰冷、腰间鼓鼓囊囊的精悍汉子。
他们如同钉子般钉在人群中,形成一道无形的警戒线。
任何试图靠近那片空地或发出稍大声音的人,都会立刻引来他们刀子般凌厉的警告目光。
“上帝啊,这是,暴力集会?或者镇压?”材料学家穆勒博士声音发颤,脸色煞白。
要知道,如果是魏玛街头出现这么多人的集会。
要么这些集会的人变成暴徒,引发暴力冲突,打砸抢什么的。
要么引来官方的注意,演变成流血镇压之类的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痛苦的的记忆开始攻击一群人的大脑。
“我们不该来的,这是个错误!”
队伍中有人惊恐地低语,下意识地缩起脖子。
一些人只想低着头,像鸵鸟一样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快走!快离开这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小小的专家队伍中蔓延。
有人甚至不顾行李,只想尽快挤出车厢,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诸位!不用担心!”张牧之沉稳的声音响起,看到他和他身后的手下,倒是让一群外国人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请跟我来!杨先生正在前面等候大家!看那边!”
他抬手指向那片被万众瞩目的区域核心。
众人的目光,带着惊恐和茫然,顺着张牧之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片仿佛被无形力量隔开的空地中央,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帅很有亲和力的男人。
当然帅哥并不引人注意,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簇拥着的几位女子。
身着珍珠白西洋裙,明艳照人,气质高贵的白秀珠。
穿着火红锦缎旗袍,身段窈窕,眉眼间带着泼辣风情王玉芬。
月白旗袍,温婉娴静的吴佩芳。
素色长裙,清冷独立邱惜珍。
还有一位身着淡雅旗袍,气质如空谷幽兰沈远宜。
她们如同众星捧月,中间那个男人的待遇,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那就是……杨长生先生?”施耐德教授心中剧震。
好吧,施耐德看到杨长生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家伙艳福不浅,女人真多。
第二个想法就是,幸好自己没有把自己的女儿带过来,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担忧,毕竟这些研究者里面也有女士,而且长得很不错,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