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城的春汛刚过,黑水河两岸的柳枝抽出新绿,湿润的泥土里透着青草的气息。校场上,六万将士列成六大方阵,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天宇身着嵌着玄铁的明光铠,腰间悬着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破虏”剑,缓步走上点将台。台下的肃杀之气与远处田埂上农人春耕的景象交织,构成一幅奇特的画面——和平与战争,本就只隔着一道刀锋。
“弟兄们!”天宇的声音透过铜制扩音器传出,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北境的雪化了,草原的风暂时停了,但我们的刀不能锈,我们的马不能歇!”他指向南方,那里的天际线隐没在薄雾中,“魏国盘踞中原腹地,勾结齐国,觊觎我北境已久。去年冬天,他们还趁我军与匈奴鏖战,偷掠我云中郡三个村落!此等国贼,不除不足以安民心,不伐不足以定中原!”
“伐!伐!伐!”六万将士齐声怒吼,手中的兵器顿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连脚下的土地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赵武策马出列,高举镶金令旗:“骑兵营听令!随我为先锋,三日之内抵达漳水北岸,为大军开辟通道!”
“得令!”一万骑兵齐声应和,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随着赵武一声令下,骑兵方阵如黑色洪流般冲出校场,马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很快消失在南方的官道尽头。
紧随其后的是林文率领的四万步兵。他们推着攻城车、投石机等重型器械,步伐整齐如刀切,甲叶碰撞的脆响与军鼓的节奏严丝合缝。林文勒马于方阵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庞——这些士兵中,有跟随天宇多年的老兵,有归附不久的部落勇士,还有刚从河套百姓中征召的青壮,但此刻他们的眼神里,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周明带着最后的一万辅兵与粮草队断后。数十辆马车首尾相接,如同一条黄色长龙,车上堆满了粮草、军械与伤药。他骑着一匹稳重的驽马,不时翻看手中的账簿,核对每辆车的物资清单。“加快速度!务必在日落前赶到三十里外的驿站,那里有预先备好的草料!”他对车夫们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天宇立于点将台上,直到最后一支队伍消失在视野中,才翻身上马。亲兵早已备好他的坐骑“踏雪”,这匹产自西域的良马通人性,见主人翻身上鞍,兴奋地刨了刨蹄子。“走,去漳水。”天宇轻声道,踏雪似乎听懂了指令,载着他朝着大军行进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军南下的速度远超预期。得益于战前的周密部署,沿途的驿站早已备好粮草与水源,每个城镇的官吏也提前接到通知,组织百姓清理了官道上的障碍。第一日傍晚,骑兵营便抵达漳水北岸,赵武让人连夜搭建浮桥,到次日清晨,三座宽达三丈的浮桥已横跨漳水,桥面铺着厚实的木板,足以承载重型器械通过。
天宇抵达浮桥时,正看到林文指挥步兵方阵过河。士兵们两人一排,肩并肩踏过浮桥,甲胄上的水珠滴落桥面,汇成细小的水流。河对岸的滩涂上,先到的骑兵已布下警戒阵型,弓箭手张弓搭箭,警惕地注视着南方的密林。
“将军,魏境的斥候回报,魏国在漳水南岸的‘观津’只驻有五百守兵,见我军渡河,已弃城而逃。”赵武策马来到天宇身边,递上一封斥候传回的密信。
天宇接过密信,上面除了观津的布防,还标注着魏国边境的地形——多平原,少山地,不利于伏击,却适合骑兵奔袭。“让骑兵营继续南下,控制观津城,掩护后续部队渡河。林文,步兵过河后在观津城外扎营,构筑防御工事,防备魏军反扑。”
“得令!”两人齐声应道,转身离去时,马蹄声在晨雾中格外清晰。
大军渡河用了整整一日。当最后一辆粮草车踏上南岸的土地时,夕阳正将漳水染成金红色。天宇站在观津城头,望着城外连绵的营帐——六万大军扎下的营盘如同繁星落地,炊烟袅袅升起,与天边的晚霞交融在一起。周明走上城楼,递来一份刚统计好的清单:“将军,全军伤亡不足十人,多是渡河时不慎落水,已由医官救治。粮草消耗比预计少两成,足以支撑到抵达魏都大梁。”
天宇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南方的平原。观津城虽小,却是魏国边境的门户,拿下此地,便等于在魏国腹地楔入了一枚楔子。“传我命令,全军在观津休整三日,同时派出十队斥候,探查大梁方向的动静,重点摸清魏军的布防与粮草囤积地。”
休整期间,大军并未懈怠。骑兵营每日清晨出营操练,在平原上演练奔袭与迂回战术;步兵则在城外挖掘壕沟,搭建箭塔,将观津城打造成坚固的前进基地;工匠营的士兵们忙着检修攻城器械,贺兰部的铁匠们更是连夜赶工,为弩炮加装新的弓弦。
第三日午后,第一批斥候返回观津。领头的斥候队长浑身尘土,翻身下马后立刻跪在天宇面前:“将军,魏国都城大梁外围的布防已探明!魏王咎在大梁城西的‘酸枣’驻有一万精兵,由其弟魏章统领;城南的‘雍丘’驻有五千兵,守将是齐国派来的援军将领田单;城东的‘襄邑’驻有五千兵,其余兵力均布防大梁城内,约一万余人。”
天宇让人将情报标注在地图上,手指沿着大梁城画了一个圈:“酸枣、雍丘、襄邑,三足鼎立,护卫大梁。看来魏王咎虽复国不久,却也懂些兵法。”他看向赵武,“骑兵营能否在三日之内奔袭酸枣,打掉魏章的一万精兵?”
赵武毫不犹豫:“能!末将带五千精锐,昼夜奔袭,必能奇袭酸枣!”
“不可。”林文连忙劝阻,“酸枣离观津三百里,骑兵奔袭三日虽能抵达,却已是强弩之末,若魏章早有防备,必吃大亏。不如让步兵随后跟进,骑兵奇袭,步兵攻坚,相互配合。”
天宇沉吟片刻,点头道:“林文说得对。赵武,你带五千骑兵为先锋,明日清晨出发,奔袭酸枣,不求速胜,只需缠住魏章的兵力。林文,你率两万步兵随后跟进,五日后抵达酸枣城下,与骑兵会合,合力拿下城池。”
“得令!”两人领命而去,帐内的烛火在他们转身时跳动了几下,仿佛在映照即将到来的厮杀。
第五日清晨,赵武的骑兵营如期出发。五千骑兵如离弦之箭,朝着酸枣方向疾驰,马蹄扬起的烟尘在平原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灰线。天宇站在观津城头,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又看向南方——那里,大梁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一场席卷中原的风暴,正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拉开序幕。
周明走到他身边,递上一件披风:“将军,天凉。”
天宇接过披风披上,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南方:“告诉林文,拿下酸枣后不必急于进攻大梁,先肃清周边的小股魏军,稳固防线。我们有的是时间,让魏王咎慢慢感受,什么叫兵临城下。”
观津城外的营帐里,炊烟再次升起,与南方平原上的晨雾交织在一起。六万大军已完成在魏境的初步布防,如同一张拉开的巨网,正缓缓收紧,朝着魏国的腹地——大梁城,罩了下去。而这张网的中心,天宇的目光锐利如鹰,等待着最佳的收网时机。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