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秋侧头躲了躲那撩人的气息，顺手捏起一条小鱼干。
他反手精准地塞到了谢沉舟嘴里：“闭嘴，吃你的。”
谢沉舟顺从地张嘴咬住，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他的视线却始终沉沉地锁在林砚秋那因细微动作而染上淡淡绯红的精致耳垂上。
嗯，小鱼干是很好吃，香酥可口。
但怀里这个人，才是他唯一想要彻底拆吃入腹、连骨头渣都不愿意剩下的绝世珍馐。
任何试图靠近、觊觎、甚至只是无意间留下一点痕迹的人，都得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
书房里只开了几盏必要的壁灯与落地阅读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家具沉静的轮廓。
巨大的投影光幕是室内唯一明亮的光源。
冷白的光映照着谢沉舟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将他深邃的五官衬得愈发冷峻。
他端坐在主位，气场沉稳如山，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地主导着跨洋视频会议的进程。
每一个指令都精准无误。
但若有细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那双冰灰色的眼眸，总会若有似无地、周期性地扫过光线之外的沙发角落。
林砚秋对此浑不在意，甚至乐得自在。
他怀里依旧抱着那盘没吃完的香煎小鱼干。
整个人蜷在书房一角宽大柔软的单人沙发里，仿佛一个误入顶级严肃战情室的悠闲观众。
正专注地对付着指尖香酥的美食。
林砚秋偶尔伸出舌尖舔一下沾了诱人油光的唇角。
他姿态慵懒得像一只在阳光下午睡后心满意足的猫，与整个房间紧绷的氛围格格不入。
巨大的光幕清晰地显示出远在不同时区的沈奕风和季临的身影。
沈奕风那边的背景似乎是一间极具现代感、简洁高效的办公室。
他语气冷静，汇报条理清晰：“许清彦那边，我们初步排查了他名下及所有已知关联账户，发现近三个月确实有几笔异常的资金流入，数额不小，源头经过了好几层复杂的离岸伪装。”
“最终指向境外几个查无可查的空壳公司，操作手法非常老练且谨慎，不像他自己以往那种小打小闹的风格能搞出来的。”
“另外，他近期行为模式改变很大，频繁出入几家以前从不涉足的、会员制的高端俱乐部和私人沙龙，接触的人三教九流。”
“背景复杂，但核心目的似乎高度一致——都是为了套取各方信息和寻找潜在的、能给他提供支持的‘合作伙伴’。”
季临的身影则显得颇为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色阴影。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细丝眼镜，声音有些沙哑地补充道：“许清彦最近打着‘缅怀谢伯伯’，想重振父辈交情的名头，和几位议会里立场向来模糊、但最近风头正盛的实权议员接触频繁，私下会面了数次。但……”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困惑，“奇怪的是，他近期的所有这些动作，都透着一股反常的急躁，甚至在某些环节上做得漏洞百出。”
“这和他以往那种温吞水似的、习惯于暗中长期经营、极其注重隐藏自己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讨论的核心很快聚焦到如何让许清彦这个明显不稳定的因素“下线”。
谢沉舟修长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季临声音冷冽如冰，提出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案A：“商业绞杀。集中资源，做空他个人挂名和暗中操控的那几个本就摇摇欲坠的空壳项目。”
“第一时间切断他所有明面和潜在的资金流，同时把他父亲那点陈年旧账和他自己最近搞的所有小动作，打包整理好，‘送给’几家关系好的权威媒体，让他彻底社会性死亡，失去所有搅混水的资本。”
沈奕风接口，提出了更符合程序正义、也更“合法”的方案b：“或者，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数据投毒’事件，抓紧时间固定证据链，走正式的法律途径。”
“经济犯罪加上意图危害大型企业商业安全，数罪并罚，足够他进去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但我担心的是，他很可能早已被设定为弃子。”
“或者他背后的人还留有我们不知道的后手，我们动作太快，反而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大鱼彻底隐匿起来。”
三人就方案的利弊、风险和时机激烈地争论着。
书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
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满足的叹息。
林砚秋吃完了最后一条小鱼干，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巾。
他仔细地擦了擦每一根手指，然后将纸巾精准地扔进角落的垃圾桶。
林砚秋抬起眼，视线平静地投向光幕上争论的三人。
他声音清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插入了讨论：“他的所有操作，无论是漏洞明显的资金流向，还是刻意经营的社交接触，包括这次看似大胆实则粗糙的数据投毒，整体框架都有很明显的模仿痕迹，像是在严格执行一份既定的教程，或者百分百听从某个远方的指令。”
他顿了顿，在三人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时，继续冷静地往下分析，逻辑清晰得可怕：“但在几个最关键、最需要灵活应变的执行节点上，他又表现得格外……蠢。留下了几个几乎是刻意为之的、愚蠢到几乎是指向他自己的明晃晃的破绽。”
林砚秋身体微微前倾，昏暗的光线落在他精致的侧脸上，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他不是主谋，他甚至可能都不是核心执行者。他更像是在被人有意引导着去犯错，被人当成了吸引火力的饵，或者说，是对方提前准备好的、随时可以抛出去的替死鬼。”
这个冷静而尖锐的判断。
让书房内和屏幕那头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陷入思考。
林砚秋接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语气平稳却带着运筹帷幄的笃定：“既然对方处心积虑想把他当成弃子，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反向利用那条我们已经发现的数据幽灵路径，给他反馈一个‘投毒成功、未被发现’的假信号，诱导他。”
“或者诱导他背后的人，进行下一步更大胆、也更致命、更容易留下铁证的操作。我们只需要布好一个他绝对无法挣脱的陷阱，安静地等着他，和他背后可能忍不住伸出援手的人，一起踩进来，然后，一网打尽。”
他寥寥数语，却精准地勾勒出一个更精妙、也更危险、收益可能更大的计划核心。
谢沉舟看着他那在昏暗光线下依旧亮得惊人、闪烁着智慧与冷静光芒的眼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沉声下令，一锤定音。
——“按照我老婆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