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驼铃商会”的插曲如同一阵微风,在鸦林镇表面荡起些许涟漪后便迅速平息,但留下的警惕却深植于核心几人的心中。奥莉薇娅加强了对流民背景的筛查,莉拉的巡逻队也加大了对周边陌生痕迹的监控力度。
日子在忙碌与警惕中一天天过去。盛夏的灼热逐渐被初秋的凉爽所取代,艾辛河的水位开始下降,露出更多可供开垦的河滩地。
谢无疾的伤势恢复依旧缓慢,但总算有了一些起色。在伊芙琳和艾莉莎的共同努力下(一个提供理论支持和草药学知识,一个运用能量感知和微调配方),调配出的药剂虽然无法让他立刻生龙活虎,但至少稳住了伤势,并且开始极其缓慢地滋养他受损的经脉。右拳依旧无法用力,内息也如同被堵塞的溪流,但他已经能靠着木杖,在镇子里进行更长时间的走动,而不至于立刻虚脱。
这种“半残废”的状态让他无比憋屈,却也让他有了更多时间观察和思考。他不再是那个冲锋在前的尖刀,而是必须学着如何运用头脑来掌控全局。
他经常坐在铁匠铺不远处,听着哈米尔师傅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看着通红的铁块在锻打下改变形状。有时,他也会在奥莉薇娅的陪同下,巡视新开垦的田地和正在挖掘的水渠工地。他很少发表具体意见,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奥莉薇娅条理清晰地汇报各项进展,或者莉拉简洁地汇报边界情况。
领民们最初对他这位“战神”般的领主充满敬畏,但看到他如今拄着木杖、脸色苍白的样子,敬畏中又掺杂了一丝复杂的同情和……某种安心感?一个强大的领主能保护他们,但一个同样会受伤、需要时间恢复的领主,似乎更容易让他们产生一种奇妙的共情和归属感。
奥莉薇娅的“以工代赈”计划进行得颇为顺利。通过付出劳动来换取食物和未来的土地承诺,远比单纯施舍更能激发人的积极性。新的木屋和石屋如同雨后春笋般在规划好的区域立起,虽然简陋,却足以遮风避雨。水渠的挖掘进度超出了预期,一旦完工,不仅能灌溉更多田地,还能为未来的水车提供动力。
这一日,谢无疾正看着伊芙琳在她的药圃里忙碌。那些嫩绿的草药苗在精灵少女(伊芙琳自称已成年,但外表依旧稚嫩)的精心照料下长势喜人。
“领主大人,”伊芙琳看到他,兴奋地跑过来,手里还沾着泥土,“您看!宁神花和银叶草都成活了!等它们成熟,我就能调配效果更好的宁神药剂和基础治疗药膏!还有这种‘地根藤’,哈米尔师傅说它的纤维很坚韧,也许可以用来制作弓弦或者绳索!”
看着她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和闪闪发光的眼睛,谢无疾难得地没有出言调侃,只是点了点头:“做得不错。不过,别光顾着这些花花草草,你那些会响会闪的‘宝贝’,也得继续改进。咱们的‘邻居’们,可不会一直安静下去。”
伊芙琳用力点头:“我知道!我正在尝试将硫磺粉末和一种从焦油里提取的粘稠物混合,也许能做出粘附性更强的燃烧剂!”
谢无疾嘴角抽了抽,这丫头对爆炸和燃烧的执着,有时候真让人有点心里发毛。
这时,奥莉薇娅拿着一卷羊皮纸走了过来。她先是对伊芙琳鼓励地笑了笑,然后对谢无疾说道:“领主大人,初步的统计出来了。截止目前,领地内共有定居人口二百三十七人,其中青壮劳力一百五十一人。秋粮虽然补种较晚,但如果没有大的天灾,加上狩猎和渔获,勉强能支撑到明年春天,前提是……没有额外的大量消耗。”
她说的“额外消耗”,自然是指战争。
“防御工事方面,围墙主体已经完工,四座哨塔也已启用。哈米尔师傅那里,修复和打制的长矛足够装备八十人,简易木盾四十面,箭簇也在持续制作。弩炮组装好了两架,部署在关键位置。”
谢无疾静静地听着,这些数字背后,是奥莉薇娅和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鸦林镇,正在从一片废墟,慢慢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能够自我维持的定居点。
“做得很好。”他由衷地说道,“看来我这个领主,躺着也能把领地发展起来,全靠咱们能干的大管家。”
奥莉薇娅对于他这种带着调侃的夸奖早已习惯,只是微微挑眉:“我只是在确保投资的价值。不过,领主大人,我们目前最大的隐患,除了外部,依旧是财政。之前交易的收入和商会前期的投入,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矿洞的铁锭产量有限,还要优先自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财源。”
谢无疾看着远处冒烟的矿洞入口,那里已经被艾莉莎用更隐蔽的手法再次加固和伪装起来。
“财源……会有的。”他目光深沉,“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还是要继续‘哭穷’。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为了这点口粮和过冬的柴火,已经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
他顿了顿,问道:“艾莉莎那边怎么样了?矿洞深处,真的安静了吗?”
奥莉薇娅神色凝重了几分:“艾莉莎女士说,表层的污染确实被清除了,但那个‘种子’或者说‘连接点’本身似乎并未消失,只是陷入了沉寂。她布下的封印能阻隔能量交换,但无法根除。她建议,在没有找到彻底解决方法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深入。”
谢无疾点了点头。地底的隐患,是比灰石堡甚至王都更致命的威胁。
“告诉艾莉莎,需要什么材料,你尽量配合。稳住那里,是第一要务。”
就在这时,莉拉的身影出现在镇子边缘,她快步走来,表情带着一丝疑惑。
“无疾,东面……灰石堡方向,有动静。”她说道,“不是军队,而是一支规模更大的商队,打着‘洛汗自由贸易同盟’的旗帜,有超过二十辆马车,护卫超过五十人。他们派了先遣使者,说是……想和我们建立‘正式’的贸易通道。”
洛汗的商队?而且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如此大张旗鼓?
谢无疾、奥莉薇娅和莉拉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镀金驼铃”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试探,或者说,新的机遇与挑战,终于来了。
谢无疾拄着木杖,慢慢站直了身体,尽管右拳依旧绵软无力,但他的眼神却重新锐利起来。
“走吧,”他对奥莉薇娅和莉拉说道,“去看看咱们的新‘客人’。希望这次,他们带的‘诚意’……能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