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汗自由贸易同盟的商队规模,远非之前的“镀金驼铃”可比。二十多辆满载货物的宽大马车,由健壮的洛汗马牵引,五十余名护卫骑士虽然风尘仆仆,但眼神锐利,纪律严明,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彪悍气息。他们并没有贸然靠近鸦林镇,而是在距离镇子一里外的一片开阔地停下,扎下了一个临时的、却颇有章法的营地。
先遣使者是一位名叫肯特的壮硕中年汉子,穿着洛汗特色的皮镶锁子甲,腰间挂着弯刀,神情爽朗,但眼神深处同样带着商人的精明。
这一次,谢无疾没有完全躲在幕后。他在奥莉薇娅和莉拉的陪同下,亲自在刚刚建好的、充当会客和政务厅的木石结构大厅里接待了肯特。
“尊敬的谢无疾领主,”肯特抚胸行礼,声音洪亮,“我代表洛汗自由贸易同盟,向您和您英勇的子民致以问候。我们听闻您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新的秩序,扫清了盘踞在此的毒瘤(指灰石堡),打通了艾辛河上游的商路潜力,特来寻求长久的合作。”
他的开场白直接而坦诚,点明了他们的来意——看重的是鸦林镇的地理位置和它清除灰石堡后带来的商路安全。
谢无疾依旧拄着木杖,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但依旧透着病容。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一张铺着狼皮的粗糙木椅),咧了咧嘴:“肯特先生是吧?你们洛汗人倒是消息灵通。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地方,要啥没啥,就剩一堆没烧干净的木头桩子和一群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合作?不知道你们想怎么个合作法?”
他依旧保持着“莽夫领主”的人设,但话语里也点明了现状,把皮球踢了回去。
肯特哈哈一笑,并不介意谢无疾的直白:“领主大人过谦了。一片安宁的、有秩序的土地,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我们同盟带来了草原上优质的羊毛、皮革、奶酪和风干肉,还有来自更遥远南方的香料和染料。我们希望能在您的领地建立一个固定的贸易点,收购当地的物产,同时也为贵地提供所需的一切商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奥莉薇娅,补充道:“我们听说贵地发现了矿藏,如果能有稳定的铁锭或煤炭产出,我们愿意以高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长期收购。”
条件听起来相当优厚。
奥莉薇娅适时地接过了话头,她脸上带着标准的商业微笑:“肯特先生,同盟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建立固定贸易点对我们双方都有利。关于矿产,正如我们之前对其他商队所说,目前产量有限,优先满足自身重建。不过,我们领地出产的一些山货、兽皮,以及未来可能富余的粮食,倒是可以用于交易。”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鸦林镇目前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同时再次婉拒了立即大量出售矿产的提议。
肯特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理解,理解。任何领地的发展都需要时间。我们可以先从这些小宗贸易开始。为了表示诚意,我们第一批货物,可以接受部分以物易物,甚至……可以提供一笔低息的短期贷款,帮助贵地度过眼前的难关。”
低息贷款?
谢无疾和奥莉薇娅心中同时一动。这条件,比单纯的交易更具诱惑力,也……更值得警惕。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洛汗人如此大方,所图必然不小。
“贷款就不必了。”谢无疾摆了摆手,一副“老子不差钱(其实是差得要命但嘴硬)”的架势,“做生意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痛快。你们要山货兽皮,我们有的是!待会让我的人带你们去看看!价格嘛……好商量!”
他故意表现得像个急于脱手土特产的土财主。
肯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似乎觉得这位领主果然如传闻般“直率”甚至有些“可爱”。他不再坚持贷款事宜,转而与奥莉薇娅详细商讨起具体货物的种类、价格和交易流程。
会谈在一种看似热烈融洽的气氛中结束。肯特答应第二天会带商队的主要负责人进入镇子,实地查看货物,并正式展开交易。
送走肯特后,大厅内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比之前的‘镀金驼铃’难缠得多。”奥莉薇娅首先开口,“姿态放得很低,条件优厚,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长期贸易和潜在矿产来的。提供贷款,更像是一种渗透和控制的手段。”
莉拉也点头道:“他们的护卫很不一般,是真正的洛汗骠骑,战斗力恐怕不比刚铎的正规军差。驻扎在镇外,既是展示实力,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谢无疾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杖,沉吟道:“洛汗人……他们和刚铎是盟友,但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看重商路,想绕过刚铎王都的直接控制,在边境建立自己的贸易网络。我们鸦林镇的位置,正好卡在艾辛河这条潜在水陆通道的关键点上。”
他看向奥莉薇娅:“和他们交易,可以,能缓解我们的物资压力。但要把握好度,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太好拿捏,也不能让他们摸清我们的底细。矿产,暂时一滴也不能流出去。贷款,绝对不碰。”
“我明白。”奥莉薇娅应道,“我会把握好分寸。”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嘶鸣声,仿佛从地底极深处传来!
大厅内的几人脸色同时一变!
“矿洞!”莉拉最先反应过来。
谢无疾猛地站起,也顾不上伪装,拄着木杖就向外走:“艾莉莎呢?”
“她在矿洞入口值守!”莉拉紧随其后。
几人快速来到矿洞入口。只见艾莉莎正站在那块被施加了多重封印的巨石前,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双手按在巨石上,周身暗影能量剧烈波动,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怎么回事?”谢无疾沉声问道。
艾莉莎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封印……被触动了!不是从外面,是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冲击封印基座!刚才的商队……他们队伍里,可能带了某种……蕴含着微弱虚空能量或者强烈负面情绪的东西,刺激到了地底那个存在!”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
洛汗商队的到来,竟然引动了地底的隐患!
谢无疾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他看向镇子外洛汗商队营地的方向,又看了看剧烈波动的封印。
“妈的……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对艾莉莎道,“能稳住吗?”
“暂时……可以。”艾莉莎咬牙道,“但不能再有类似的刺激!否则……”
谢无疾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对奥莉薇娅和莉拉说道:
“看来,咱们的‘客人’,不光是来做生意的。”
“莉拉,盯紧洛汗人,看看他们到底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奥莉薇娅,明天的交易照常进行,但要加强戒备,同时……想办法,委婉地‘提醒’一下我们的洛汗朋友,在这片土地上,有些东西,最好不要轻易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