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时间刚好走完。
朱雄英开口:“时间到!”
刘夫子整张脸涨得通红,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我以前,竟是如此肤浅!”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怎能将它弃之如敝履!”
“那简直是罪过!”
看到刘夫子这般神情,朱雄英轻声提醒:“刘夫子,不如看看孩子们记住了多少。”
刘夫子连连点头,“对!快!老夫要看结果!”
就在片刻前,他亲自尝试用传统方法教孩子们识字。
开始讲解时,孩子们频频点头。
可真正认字时,一个个又面露迟疑。
两刻钟时间太紧,根本不够用。
到最后,能准确认出的字,屈指可数。
现在,他赶紧看过去,朱雄英已经将字打乱顺序重新排列。
他抬手指着一个字:“树。”
此时,马皇后也望了过来,满脸期待。她一直觉得“拼音”是个了不起的东西,是大明的福气。
今天,正是一次验证。
三人目光都落在孩子们身上。
这些孩子眨着清澈的眼睛,刚才一刻钟里,他们早已记住了一部分拼音。
只要看到熟悉的字形,立刻就能联想到对应的拼音。
不久,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十……无……”
接着,又一个孩子小声说:“树!”
其他孩子立刻跟着喊:“是树!”
刘夫子神情呆滞,往前一步,面色复杂。
朱雄英又指向另一个字——“影”。
孩子们脱口而出:“影!”
接着他再指——“烟”。
“是烟!”
刘夫子再次向前,脸上已浮现笑意。
朱雄英继续指下去。
孩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浓!”
“意!”
“绿!”
……
“春!”
最后一个字被喊出。
过程中,有的孩子忘了,但马上有人补上。
与之前刘夫子的教学成果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这时,刘夫子脚步微颤,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却没有一丝失落,反而嘴角渐渐上扬。
突然大笑出声!
“奇才!”
“天才!”
“老夫看到了什么,这哪是启蒙之术!”
“这是我大明振兴之基啊!”
“我等文人,肩负教化百姓之责。”
“而开民智,正是读书人毕生所求。”
此刻。
这位年过半百、脊背微驼的老人,眼中泛起血丝。
他彻底明白。
看着那一排排简单的字母。
“有了它,百姓识字不再依赖一位位先生,一字一字地教。”
“这是大道至简!”
“甚至可以将它与《说文解字》结合,编成一部部典籍。”
“只要大明百姓掌握这几十个【拼音】。”
“有了这样的典籍相伴!”
“岂不是说,每个人身边,都多了一位无声的先生?”
刘夫子声音激昂。
忽然大笑,声音悲壮,眼中泛红,整个人激动得近乎失控!
“这东西!”
“大宝!”
“真正的至宝!”
“无价之重宝!”
连说三个“宝”,他眼角含泪,笑意中满是悲怆。
“老夫刘真同,一生庸碌,即便曾入国子监,也未能完成学业。”
“我不过是个废人,一个庸人!”
“教书育人,从来不敢有半点疏忽。”
“唯恐误人子弟,让美玉蒙尘。”
“庸庸碌碌一辈子……到了暮年……”
“上天却如此垂怜老夫!”
“先是让我遇见了一块世间最纯净的璞玉!”
“如今,又让我得见这等重宝!”
“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一边喃喃自语。
刘真同忽然神情肃穆,望向朱雄英。
他竟丢开拐杖。
整理衣袍!
长袖一拂,掸去尘土。
以最庄重的礼仪。
向朱雄英深深一拜!
“小郎君!”
“这一次,老夫心服口服!”
“老夫深知,此物之贵重,已难以估量,其意义更是难以言表。”
“推广此物,刻不容缓。”
“恳请小郎君,将其传于天下!”
朱雄英并未直接回应,只是微微一笑:“现在,不已经在传了吗?”
刘夫子猛然抬头。
目光惊喜,看向朱雄英。
只见少年继续说道:
“先生之前所讲,极为中肯。”
“此物,是文字与初学者之间的一座桥梁。”
“它能与任何一部先贤典籍相连接。”
“相当于,在孩童正式入学之前,打下的文字基础。”
“但,也正因如此!”
“此物又极易被忽视,所以在广泛流传之前。”
“朝廷的介入,必不可少!”
一旁。
马皇后微怔,眼中泛起思索。
“朝廷?”
朱雄英点头:“是,朝廷。”
他继续道:“朝廷设立的学堂遍布天下。”
“若由朝廷下令,将其定为幼童入学前的必学之物。”
“推广速度,必定极快。”
“再者,还有声调的划分,以及断句用的标点符号!”
“这些基础的改进,将极大提升学习效率。”
此刻。
马皇后看着朱雄英。
这位年轻人所说之话,竟让她也生出几分急切。
“之前刘先生提到,要与《说文解字》结合?”
“依我之见,远远不止如此。”
“可以将拼音作为索引,收录同音字,解释其义,编成字典。”
“更进一步,可收录词语,解释词义,编成词典!”
“还可以引用古人的俗语、典故,提炼成四个字的形式,编成成语词典!”
“……”
“这样一来,这些基础知识就能覆盖不同阶段的学生!”
当朱雄英说出这句话时,几人眼中都泛起了光。
“妙!”刘夫子激动地说,“大明开国之初,局势刚定,皇上便下令让九品以上官员的子弟,以及民间有文才的青年才俊进入国子监读书!”
“后来,皇上又下诏恢复科举,各地选拔秀才和举人进入国子监。”
说到这儿,刘夫子脸上满是自豪。
“我大明朝廷设立十三个布政使司,管理全国140个府、193个州、1138个县,还有各个卫所,每个地方都设有学堂。”
“可惜,学堂虽多,读书的人却少。”
“幸亏当年马皇后……”他轻轻拱手。
朱雄英一怔,一旁的马皇后也明显愣了一下。
刘夫子语气恭敬,“马皇后怜悯百姓疾苦,曾建议皇上由朝廷负担贫困学子的衣食住行。”
“不仅如此,孝慈皇后还特地下令,对那些即将成婚却无力成婚的监生,从自己的俸银中出资,‘赐钱办婚,另赠女子衣物两套,每月供米两石!’”
“孝慈皇后之仁德,是天下百姓之福。”
“可惜,这样一位贤后,早已离世。”
朱雄英望向一旁,只见马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刘夫子继续说道:“如今若有拼音之法,我大明的教育体系将更加完整。”
“甚至,还能惠及成年男子,走入乡野村寨。”
“让他们也能更快地识字。”
“有了这个基础……”
“这拼音之法,怎会不传遍大明?”
“让整个国家,真正实现圣人所言……”
“教化百姓,昌盛文风!”
刘夫子情绪激昂,急切地说:
“我在京城有位兄长,在翰林院任职!虽然年纪大了,但影响力不小!”
“我这就写信,让他看到这拼音之法!”
“而我本人,近日便联络友人,从太平县向外推广此法!”
“再者,这孩子的祖父是工部主事,已进京参加大朝会。”
“照时间推算,如果我们传播得够快。”
“届时,翰林学府、朝中大臣、加上民间议论。”
“三方在大朝会上同时发声!”
“必能震动朝堂!”
听到这番话,朱雄英又笑了。
他看向一旁神情已变的马皇后。
看来,那位老大人,快到京城了!
忽然,朱雄英想起什么。
他转头望向那孩子,问道:
“敢问,他祖父名讳是?”
刘夫子答道:“工部主事,于修明。”
“于?”
朱雄英怔住了,目光落在那个穿红肚兜、长着一张讨喜面庞的小娃娃身上。
如果没猜错,这孩子应该叫“小谦”?
“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