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府!
天气沉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陕州待了十多年的秦王朱樉,带着两千精骑,一路由西往南,再向东!
第一站,就是南昌府。
“年轻人,别怪二叔没提醒你,在应天府,人人都称你一声殿下。”
“可出了宫门,身份再高贵,也不过是个身份。”
走了大半个月,秦王朱樉和朱允熥总算到了地头。
怕朱允熥年少不懂事,朱樉忍不住叮嘱。
“二叔,我懂。”朱允熥点头,接着问,“听詹尚书说的资料,这南昌府最难搞的是……罗家?”
“哼!”
朱樉冷哼一声,“没错,罗家宗祠,地方大族!”
“枝叶繁盛,根扎得深,几乎控制了南昌府的方方面面,外号叫‘小南王’。”
“呵呵,你那八叔,跟这‘小南王’关系可不一般。”
“这次咱们来了,估计他们早就在等着怎么对付我们。”
“看,来了!”
朱樉正说着,忽然望向远方。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飞快逼近。
最前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神情阴柔。
正是洪武帝第八子,朱梓!
一看到朱樉,朱梓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二哥你总算来了,我可等你等得好苦啊……”
一边笑着,朱梓几步走到秦王面前。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
全是地方官员、地方富豪、士绅头面人物。
“老八,你这是怎么了,既然回了京城,怎么不多住几天?”
朱樉笑着说,“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老爷子你走后,还提起你呢。”
朱樉性格外向豪爽,一笑起来,就像个憨厚的大叔,让人觉得很好骗。
朱梓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马上又笑起来:“我这不是听说二哥要南下,才赶回来亲自接待你吗?”
“对了,这位是知府林守鹤林大人!”
“这位是咱的好友罗安成,他们家族里有不少子弟都在朝廷做官。”
“二哥,听说你来了,大家都特别高兴,要好好招待你,你不最爱吃那一口吗?今晚我特意安排了远近闻名的头牌姑娘,她最会伺候人!”
朱梓哈哈大笑。
随即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这就是咱们家的侄儿吧?哈哈,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宫里管得紧,这次出来可得好好放松放松,八叔也给你安排一个!”
“小子!”
“你也该真正长大了!”
话音刚落。
朱梓率先笑出声。
朱樉则是面无表情地跟着笑了笑。
朱允熥却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然明白这些叔叔话里的意思。
说实话。
他在东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常年被困在一处。
老爷子对宫女的约束极严,严禁她们勾引皇子皇孙,违者一律斩首。
所以,已经快十六岁的他,对这些事确实还一片空白。
“好了,走吧。”
最后。
还是秦王替他解了围。
秦王没有像那些所谓的清流官员那样直接拒绝。
一行人进了王府的府邸。
吃的吃,喝的喝。
一同作陪的还有那知府和罗家的士绅。
酒席上。
有美人作陪,个个都是顶尖的美人。
秦王来者不拒,哈哈笑着,一边一个搂着,兴致勃勃。
朱允熥则是一再躲闪,心里又羞又恼。
二叔再这样!
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
而在另一边。
朱梓与那名叫林守鹤的知府,还有四十多岁的罗安成。
几人频频交换眼神。
纷纷点头,心中已有底。
不由得回想起之前的那番对话。
“放心吧,什么财政三策?丈量土地?还要我们交商税?”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咱这位二哥是个什么人,咱们清楚得很!如果是大哥、三哥,或者四哥来了,咱直接就跪下认错,一句话都不会多说!但这二哥嘛,嘿嘿,你放心,咱第一招就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还能让他回去给咱们说好话,念念不忘,加深咱们和秦王府的关系。”
“那盐引和茶叶,也能顺利运到西域或者草原。”
“合作才能共赢!”
这番话。
朱梓说得意气风发。
南昌府的士绅和知府一个个听得眉开眼笑,脸上堆满了皱纹。
现在,一看这秦王的样子。
几人暗自一笑,忍不住摇头。
果然是传说中要气死太子的那位秦王。
果然是个憨货,一抓就上钩!
一边想着。
他们也总算放下心来。
呼!
那财政三策,哪一策不是要他们的命?
设立征粮司,直接负责百姓的税粮!那他们这些知府县令干什么去?这不是要夺权吗?
再说改税粮为银钱,固定粮价,又让他们吃大亏!
丈量土地!从“人头”税改为“田亩”税,这更不能接受!
他们这些士绅家里人口多?不重要,地才是关键!
第三个更狠。
商税分级,按照户部的标准来算。
这次要缴纳的商税,数字大得惊人,动辄几万甚至几十万两白银!
虽说不至于让这些商人血本无归。
但跟以往相比,利润缩水了不少,赚少了,不就等于亏了吗?
这怎能让他们甘心接受?
心里正盘算着,众人再次望向秦王。
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笑意。
可就在这一刻——
“哐当”一声巨响!
秦王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顿时——
全场鸦雀无声!
“来来来,给我二哥换个酒杯,还愣着干什么……”朱梓赶紧开口。
但——
“哎哟,碎了!”朱樉笑了一声。
随手推开身旁的美女,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片。
“老八,唉,有时候咱们兄弟情分,就像这瓷器,碎了,就真的碎了。”
“刚才二哥吃得很高兴嘛。”
“不过现在酒足饭饱,也该谈点正事了。”
“别让老爷子等急了不是?”
说着,朱樉脸色陡然一沉。
先前那副憨厚模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与杀意。
“说句实在话,咱是个武将!”
“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不像那些钦差,先藏着掖着地查这查那!”
“那样太费事!”
朱樉忽然一拍桌子,声音洪亮。
原本欢笑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