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忙碌时,李永芳却转身前往老奴住所,他要当面讲明利害,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策应人选。
老奴似早已料到,仍在议政厅内未动。
李永芳再次入内,一进门便跪地,声音哽咽道:
“大汗,此战关系重大,奴才斗胆进言,万不可将重任交付范文程。虽说他也是辽东人,可论起对辽沈一带的熟悉程度,远不及奴才。”
老奴岂会不知这些?
李永芳一家世代在辽东为官,熟知明军将领底细,夺取辽沈等地确实需要他。
只是今日安排实为有意为之。李永芳仗着几场胜仗与几座城池的功劳,日渐骄狂,竟有些忘乎所以。
虽老奴信奉强者为尊,但也要看是谁。
李永芳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条驯养的家犬。
“本汗知晓你的忠心与能力,但也要给他人一些机会。范文程跟随本汗多年,一直勤勉尽责,也该让他试一试。”
李永芳听到这些话后,心里顿时慌乱不已。
他原本以为,凭着往日的情分,努尔哈赤会念在他过去的功劳,重新重用他。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与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这样吧,你就去帮于黄台吉筹备大军出征的后勤事宜,之前与你有书信来往的那些明军将领,仍由你负责联络和策反。”
李永芳听后,立刻叩头高呼:
“奴才多谢大汗!”
他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哪怕只是个奴才,也要做汉人臣子中最忠心的那一个。
……
风起云涌,乌云压城。大明朝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稳定,实际上已经动荡不安。
西南、江南、辽东各地接连出事,几乎无一处能让朱由校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就在南征部队出发的第二天,朱由校收到了广宁参议傅宗龙送来的紧急奏报。
建奴再次倾尽全力出动,直接派出四旗兵力,将沈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城中守将熊廷弼并未轻率应战,而是坚守不出。
而辽阳的形势比沈阳更为严峻。
城中突然断了粮食供应,所有粮商同时关门歇业,引起百姓极大恐慌。
如果不是李松平坐镇辽阳,命令左卫军镇的一万精兵把守城内各条要道与城门,辽阳恐怕早已陷入混乱,无法收拾。
为了稳定人心,安抚民众,李松平亲自出面,暂时充当商人角色,将左卫军镇的一半军粮以平常价格对外售卖。
同时,由锦衣卫负责登记造册,每个街区的百姓只能在指定地点购买,每人每次仅限购买一日所需。
很快,这项措施就收到了明显成效。
朱由校历来重视辽沈两城的防御地位,因此每次拨给熊廷弼与李松平的粮草,都足以支撑驻军三个月之用。
但这仍不够。
李松平随即下令展开全城清查。他命人紧闭城门,命令属下士兵逐条街道封锁,再由锦衣卫挨家挨户搜查粮食,目标直指城中豪门大户。
这是朱由校亲自下达的密令,一旦城中出现突发状况,必须立刻封城,并对城中大族实施严密控制。
辽阳城内的文官武将,皆归李松平统辖,若有抗命不从者,他有权直接缉拿入狱,情节严重者,可先斩后奏。
城中一些辽将原本计划,先从粮食问题入手,在城中制造混乱,等建奴大军一到,便集合家丁武装夺取城门,与城外敌人里应外合攻破辽阳。
但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李松平的反应竟如此迅速。他们刚有所动作,军队便已控制了各处关键点,封锁了所有街道,原本拟定的计划顿时被打乱。
更让他们惊慌的是,李松平居然下令逐街逐户搜查,宣称城中混入了大量建奴细作。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一行动,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各家豪门大族都焦急万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家中私藏的家丁死士少则几十,多则上百,武器盔甲更是堆满仓库。一旦被朝廷发现,轻则抄家灭门,重则株连九族。
街道上传来的马蹄声和盔甲碰撞声越来越密集,像战鼓一般敲打着那些暗中勾结敌人的将领们的心。
这些声音仿佛是地狱派来的勾魂使者,一步步逼近他们的性命。
傍晚时分,住在繁华地带的屈勤七终于按捺不住,趁着夜色降临,带领两百多名亲信家丁突然杀出,直扑李松平设在府衙的指挥所。
附近的几家将门听到府衙方向传来的打斗声,也纷纷坐不住了,心惊胆战之下,立刻带着家丁死士冲出家门,加入叛军队伍。
距离府衙不到三公里的主干道很快陷入混战,陆续加入的叛军将领越来越多,人数迅速攀升。
短短半个多时辰,已聚集一千多人。
叛军几次冲锋未能突破防线,索性放手一搏,到处纵火抢劫,制造混乱,甚至胁迫百姓一同上街,意图壮大声势。
只要再坚持几个时辰,建州的援军便会赶到,他们的计划便仍有成功的可能。
辽阳城外五十里的官道上,三万身披重甲的建州骑兵正飞驰而来,领头之人正是建州老奴。
他身披金黄色铁甲,站在一处小山丘上,亲自督军前行。
这次突袭辽阳,连他本人也不禁感到几分紧张。若能成功,大金的声望和实力将大大提升。
一旦拿下辽阳,复州、义州等辽东大片土地都将落入他手,在辽东便可占据绝对优势。
但若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整个大金的国运。
可他愿意押这一把,当年萨尔浒一战不就是赢下来的吗?
老奴召集所有旗主与甲喇额真,手牵缰绳,神情肃厉地说道:
“告诉你们旗下勇士,这一战必须拿下辽阳,让那些低贱的尼堪跪在我们女真贵族面前乞求饶命,务必彻底掌控辽东!”
身穿各色盔甲的建州将领齐声跪地高呼: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