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一到雍城,便直奔嬴氏宗府。
宗府早已得知扶苏将至,今日族中众位长老尽数到场。
祠堂之内。
十余位族老端坐两旁,个个年逾花甲,最年长者,辈分上甚至可当扶苏的太祖父!
族长年逾七旬,身着玄色锦袍,神情严肃,不带一丝笑意,宛如古碑般沉稳。
扶苏与李丽质步入祠堂,站定后拱手施礼:“赢偿,见过诸位族老。”
“赢偿”才是他的本名,“扶苏”实为表字。
因“扶苏”是嬴政亲赐,未及行冠礼时便已被众人称呼,故而世人多不知其真名。
此时面对宗族长辈,扶苏自然以本名称呼。
李丽质亦随之行礼,姿态端庄。
一位族老忽然冷声开口:“宗祠重地,岂容外姓女子擅入?此举岂不乱了规矩?”
祠堂本是宗族禁地,尤其女子不得入内。扶苏此举,无疑打破了传统。
扶苏眉头微蹙,正欲开口,李丽质却抢先一步,语气平静却有力:“我乃扶苏之妻,怎可称外人?周礼之中,可并无此等禁令。”
她反问一句,言辞不卑不亢。
那族老脸色一沉,怒道:“你又是哪家的女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全无礼数!”
李丽质神色未改,淡淡回应:“我是少阳君之妻,大唐长公主,李丽质。”
此言一出,祠堂中顿时一片哗然。
扶苏与李丽质完婚之事尚未传至此地,谁也未料到眼前这女子,竟是大唐长公主!唐国公主下嫁大秦公子,不用多想,便是两国结盟之举。
一般王室子弟的妻子可能没有资格进入祠堂,但扶苏是嬴政的嫡长子,李丽质是大唐的长公主,两人身份皆是尊贵无比,又怎会不能入祠堂?
李丽质眼神微冷。
她性格高傲,刚才那名族老不仅是在质疑她,更是在影射扶苏,她怎能沉默不语?
那族老被李丽质一语驳斥,脸色瞬间阴晴不定,尴尬至极。
气氛正有些僵持时,族长缓缓起身,语气平和地对李丽质说道:“长公主殿下既已嫁予扶苏为妻,自当有资格入祠堂。”
“刚才的失礼,还请见谅。”
族长这番话态度明确,承认了失误,也维护了场面。
李丽质见状也没有继续争执,对方既已低头,她便退回扶苏身后,神情恢复温柔娴静。
众人见此,神情各异,目光不自觉落在扶苏身上,心中升起同一个疑问:
这样一个气场强大的女子,他是怎么娶到的?
但这终究只是插曲。
扶苏开口对族长说道:“此次来雍城,是奉父王之命,请各位长辈为我举行加冠礼。”
“冠”,是成年的重要标志,是人生的重要转折。
在古时,冠礼象征成人,未行冠礼者,即便身份尊贵也不能亲政。
如周成帝年幼登基,由周公摄政,直至行冠礼后才正式掌权;嬴政十三岁即位,也是二十二岁“冠,带剑”后才开始亲政。
因提前继位,他并无表字,毕竟无人敢直呼君王之字。
无论身份如何,从天子到庶民,冠礼都是“成人之资”,未冠者“不可治人”。
男子二十岁行冠礼,女子十五岁行笄礼。
冠礼之后,方可成家立业,传承血脉,是人生头等大事。
听闻扶苏要在雍城行冠礼,族长神色平静,点头应允:“今日便命人卜选吉日,为你安排冠礼。”
冠礼需慎重择日,通常提前十日占卜,若无吉日,则再下一旬卜之。
族长继续说道:“我已安排好住处,明日便告知你占卜结果,你们先去休息。”
“多谢族长。”
扶苏拱手道谢,意味深长地看了族长一眼。
李丽质亦施以大礼,表达敬意。
两人随后离开祠堂。
他们走后,族长与诸位族老仍留在原地,未散。
“族长,他是嬴政那个背叛宗族之人之子,既然已断绝宗族关系,为何我们还要为他行冠礼?”
说话的人是被李丽质冷落的那位族老,脸色阴沉得可怕。
原本今天几位族老都商量好了,要联手给扶苏下马威。谁料族长突然站出来为扶苏撑腰,让所有人的计划全都落了空。
“你们没看到他腰上挂着的那把剑?”
族长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如水。
“那是鹿卢剑。”
这句话一出,祠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鹿卢剑!
只要是秦人,都知道这把剑意味着什么——那是王权的象征!
它现在竟属于扶苏?
族长冷眼扫过众人,语气越发冷峻:“嬴政把鹿卢剑交到他手上,又让他来雍城行加冠礼,你们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说明,他已经被确定为下一任秦王。加冠只是形式,是为了让所有人看见嬴政的决定。”
“我们和嬴政的关系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去得罪下一任秦王,对谁有好处?”
“别忘了,我们也是秦人。”
没人再开口了。
族长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留下沉默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