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间,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副将跌跌撞撞冲进厅内,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鼻梁磕地,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前襟。
“慌成这样,是要去赶丧事吗?”
潘美眉头紧锁,语气冰冷。
那副将顾不得疼痛,挣扎起身,满脸血污中嘶声道:“将军!大事不好!幽州……失守了!”
潘美瞳孔骤缩,一把拽住其衣领,厉声喝问:“你说什么?契丹和金国真的打过去了?!”
声音颤抖,几乎失控。
副将捂着鼻子,声音沉闷却清晰:“千真万确!两国联军四十万,突袭幽州。石节度使力战不敌,已退守蓟州,如今四面被围,危在旦夕,特遣快马求援!”
潘美的手缓缓松开,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原地。
朔州城外,暮色渐沉,风卷黄沙。
他望着天边残阳,仿佛看见自己最后的希望,正一点点被吞没。
“秦军所言……竟成事实!”
“契丹与金国真的联手杀向幽州了!”
“他们怎敢如此放肆!竟敢侵犯大宋疆土!难道真不怕天威震怒,自取灭亡?”
潘美猛然惊觉,双目燃起熊熊怒火。
昔日那等边陲小邦,一向被视作蛮夷之流,何曾敢正面对抗大宋天威?如今竟胆敢挥军入境!
“等等……莫非他们早已暗中勾结秦国?”
“没错!定是如此!否则秦国怎会提前知晓金国与契丹的动向?”
潘美心头翻涌,牙齿紧咬,恨意难平。
副将见他久久不语,终于按捺不住:“将军,蓟州危急,必须立即派兵增援,否则门户一失,敌军便可直插腹地!”
“幽州、蓟州若陷落,整个防线都将崩溃!”副将声音颤抖,满是忧惧。
“立刻传令——”潘美张口欲下军令,却又戛然而止。
“不可!绝不能轻举妄动!这正是秦军设下的圈套!他们就是想引我离开朔州,趁虚而入!”
一道灵光掠过脑海,潘美骤然醒悟。
他断定这是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当即厉声道:“本将绝不擅离朔州!此地乃战略要地,不容有失!”
“可蓟州怎么办?”副将焦急追问,“他们的求援信已经送到,再不出兵,恐怕城池难保!”
潘美沉默片刻,眉头忽而舒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岳飞!让岳飞去!”
“应州屯兵三十万,岳飞手握重兵,完全能驰援蓟州!”
他心中豁然开朗,仿佛寻得破局之钥。
自己兵力紧张,但岳飞那边却兵强马壮,何不借力解困?
“可……从应州到蓟州必经云州,如今云州已在秦军掌控之中,这条路走不通啊。”副将低声提醒,满脸忧虑。
云州位居中枢,扼守咽喉,谁占云州,谁便掌握燕云命脉。
绕行他路,千里奔波,耗时费力,战局岂容拖延?
潘美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声开口:“那是岳飞该操心的事。本将只守朔州,一步不退。”
“你速将战报送往应州,由岳飞自行决断。本将已尽职责,其余与我无关。”
他语气森寒,毫无回旋余地。
生死由命,祸福由人。
难题,就此抛出。
副将面露难色,迟疑不前。
潘美猛然低喝:“还不执行军令?”
“遵命!”
副将擦去鼻尖血迹,默默转身离去。
潘美再度拒绝石敬瑭的求援请求,如同此前对杨业那般冷漠。他将边关战况转告岳飞,由其自行决断。
快马加鞭,紧急军情被送往雁门关——金国与契丹联军已越境而入。
雁门关中,帅帐肃立。
“轰!”
一声巨响震得营内一颤,岳飞手中战报紧握如铁,面前木案已被掌力击碎成片。
他双目如炬,眸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脸色冷若寒霜。
“鹏举?出什么事了?”
韩世忠闻声闯入,目光扫过倒塌的桌案,心头一震。这等盛怒之态,他从未在岳飞身上见过。
岳飞闭眼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幽州失守,蓟州告急,金人与契丹合兵南下。”
“什么?”
韩世忠瞳孔骤缩,声音微颤,“两国向来俯首称臣,怎敢犯我疆土?”
但他知道,岳飞不会虚言。既然开口,便是事实无疑。
“眼下该如何应对?”他压下惊愕,沉声相询。
岳飞凝视地图,语气斩钉截铁:“即刻整军,奔赴蓟州!”
与潘美的袖手旁观不同,岳飞选择迎难而上。
“你要带兵驰援?”
韩世忠皱眉迟疑,“可雁门关外有秦军十万、唐军三十万,虎视眈眈,我们一旦撤离,防线必破。”
“四十万敌军压境,我们至少需调二十万兵力才能抗衡。但若主力东移,此地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更棘手的是,前往蓟州最快之路须经云州。”
“可云州现在是秦军驻地。”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沉,不是不愿救,而是不能轻易动身。
蓟州、幽州固然重要,雁门关却是咽喉要道。一旦失守,敌军便可长驱直入。
秦唐大军与云州守军南北呼应,燕云十六州将无一幸免。
况且绕道而行,耗时数倍,战机瞬逝。
穿行敌占之境,形同赴死。
帐中寂静无声,唯有烛火摇曳。
岳飞伫立不动,目光牢牢锁在地图上的云州二字。
良久,他抬起眼,眼神锐利如刀:“就从云州穿过去。”
“我要给秦太子写一封信,把蓟州和幽州的局势如实相告,请他允许我军借道通行。”
“雁门关的事,已经顾不上了。外敌凶狠残暴,若我们再不出兵救援,两地百姓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岳飞说话时声音坚定,目光如刀。
就算因此失去雁门关,责任他也愿意一人承担。
但他绝不能坐视百姓在战火中哀嚎!
“向秦军借道?这简直难以想象!”
韩世忠脸色一沉,认为这个念头太过离奇。
如今秦军与宋为敌。
他们唯恐宋国内乱不够严重,能不趁火打劫已是万幸,怎会轻易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