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
高宠猛然抬头,目光如炬地盯住张宪。
四周的士兵们也全都朝他望去。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张宪神色不动,悄然递出一个眼神。
一名士兵立刻领会,起身将屋内的门窗一一紧闭,不留缝隙。
待四周安静下来,张宪才压低嗓音,吐出五个字:“秦太子扶苏。”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你疯了不成?扶苏是秦国王储,纵然名声仁厚,又怎能插手宋国将领之事?”
高宠皱眉质问,只觉荒谬至极。
秦国太子与宋将命运何干?岂能牵连一处?
“那日大将军所遇的麻衣老者,你们可还记得他说过什么?”
张宪语气平稳,目光扫过众人,眸中似有星火跃动。
“鲲鹏腾飞于北,遇扶胥而栖。”
“扶胥为木,其别名正是——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古语不虚,扶苏即桑,亦称扶胥。
他缓缓环视一张张惊愕的脸,声音低沉却坚定:“那老者一眼道破大将军命数,绝非寻常之辈。”
“大将军字鹏举,取自鲲鹏展翅之意。”
“‘腾飞于北’,北方者,秦也;‘遇扶胥而栖’,扶胥即扶苏。此言若非天机,便是指引。”
“鸟择良木,人择明主。大将军之命途,或应在秦宫之中,而那秦太子,或许正是扭转乾坤之人。”
话语落下,帐中一片寂静。
张宪虽非饱学鸿儒,但久随岳飞左右,谋略过人,文辞亦通。自那日归后,他反复咀嚼老人之语,终得此解。
众人听罢,心头震动。
古来帝王皆言受命于天,百姓敬鬼神、信谶纬。当日麻衣老者的形象早已深植脑海,如今经此点破,竟觉句句暗合,天意昭然。
可震惊之余,仍有人迟疑。
“若真求助秦太子……万一他救了大将军,大将军岂非只能归附秦国?这岂不是背弃故国?”
“以大将军心性,宁死不辱,断不会低头事敌。”
一名亲兵低声开口,面露挣扎。
他们追随岳飞多年,深知其忠烈如铁,宁赴黄泉,不染污名。
即便获救于秦,怕也难改其志,归宋无望,留秦不忍。
张宪默然片刻,轻叹一声:“眼下生死为重,其余之事,容后再论。”
“事情能不能成,谁也说不准,但试一试总归没有坏处,眼下这条路已经是当下唯一能走的了。”
张宪眉头微皱,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他们早已无路可退。
“行!”
高宠只说了一个字,语气坚定,决定就此落定。
所有的希望,如今都系于秦国。
系于那位秦太子——扶苏身上。
……
宋国正式宣告将与秦、唐两国停战和谈,并派遣使团携国书分别送往咸阳与应州。
消息如风般迅速传遍列国。
各国听闻此事,无不震惊,难以置信。
这场秦宋之间的战事,本是宋国占据上风。
可如今,反倒是宋国主动求和!
此举无异于向天下昭告:我宋国无力再战,只得低头。
堂堂中原首强国,竟被一个昔日被视为边陲弱邦的秦国逼至如此境地,实在令人唏嘘。消息四散之后,诸国态度各异。
秦、唐二国,则显然心情大好。
应州城,将军府内。
“原以为须得兵临淮北,宋人才会动摇,没想到他们竟主动递来国书,倒是省去不少周折。”
扶苏读完宋国送来的文书,嘴角微扬。
他此前陈兵边境,本意便是施压,迫使宋国让步。
照原本设想,至少要深入其境,制造威胁,方可达成目的。如今虽进程提前,但结果如愿。
“总算有了喘息之机。”
白起轻叹一声,神情放松了些。
秦国早已疲敝,若再持续鏖战,恐怕根基难保。此刻休战,正合时宜。
只要彻底整合燕云十六州之地,秦国的实力必将迎来一次飞跃。
“这一回,少不得要狠狠敲上一笔。”
蒙恬笑着开口,“宋国那等肥得冒油的家底,百年难遇,岂能白白放过?”
厅中众人闻言皆笑,气氛一时轻松。
话虽粗俗,道理却不假。
宋国富甲天下,如今又是他们主动求和,不趁机索取重利,反倒不合常理。
该强硬时必须强硬。
一旦露出虚弱之态,对方必会反扑。
正说着,蒙毅步入厅中,拱手禀报:“殿下,城外来了十余名宋军将士,为首二人自称是岳飞部将,一名高宠,一名张宪。”
“他们请求入城,面见殿下。”
扶苏闻言,眸光微动,神色略显意外。
高宠?张宪?
这两人怎会亲自前来?
他们是岳飞麾下最得力的将领,按理应随主将在汴京才是。
扶苏微微蹙眉,回忆近日所闻。他虽未细察朝中动静,却也略知岳飞已被下狱问罪。
那么,这二人现身应州……究竟意欲何为?
那两个人到来,莫非和这件事有牵连?
扶苏略一思索,转头问蒙毅:“他们现在何处?”
“尚在城外,项羽已带兵围住。”
蒙毅答得干脆。
扶苏微微颔首,随即起身,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
应州城郊,尘土未歇。
项羽立于秦军阵前,身后数十名士卒执戈而立,目光如铁。
对面十几骑宋军列阵相对,马蹄轻躁,气势紧绷。
为首的将领他认得。
高宠——雁门关那一战,曾在城头刀枪相向的对手。
此人武艺卓绝,与自己不过伯仲之间。
项羽心中燃起一丝战意,更多的却是久违的兴奋。能与这般人物再遇,实属难得。
高宠见项羽紧盯自己,眉头微蹙,声音低沉:“我不是来生事的。今日只为求见秦国太子扶苏,你不必剑拔弩张。”
项羽神色不动,语气平静:“我未得放行之令。”
“若你要进城,只有一条路——赢我手中枪。”
他轻轻抚过盘龙霸王枪的枪杆,双眼始终锁定高宠。
“呵!”
高宠眸光一冷,手已搭上腰间那柄巨枪。
一旁的张宪却悄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臂膀。
随后张宪上前一步,对项羽道:“我们并无敌意,只盼将军代为通传。若太子愿见,我们在外候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