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时代藏冰其实并非易事。
须在寒冬时节,将河面之冰切割成块,任其在水中再度冻结增厚。
待冰层逾丈,再由专人运入地下深窖储存,方可留至炎夏使用。
地窖需做好隔温处理,每块冰的顶端撒上木屑之类,防止彼此冻结成团。
地窖通常会被塞得满满当当,如此才能支撑到夏日仍有冰可用。只是这般存储费时耗力,寻常人家难以承担。
大唐王宫设有庞大的藏冰之所,但秦王宫却并无此类设施。
因此李丽质不禁疑惑,这些冰究竟从何而来。
“并非冬日储藏之物,乃是冶造局所制。据说是一位名叫沈括之人研发出的方法,公子对此人极为赏识。”
褒姒缓缓答道,回忆着扶苏曾与她提及的话语。
听闻是用硝石入水,使水迅速凝结成冰。
李丽质听罢颇感惊奇,尚不知世间竟有造冰之术。
可念及冶造局那些巧匠素来热衷钻研奇技,此事倒也显得不那么突兀。
饮下一口冰镇酸梅汤,李丽质顿觉体内燥热尽消,四肢百骸皆生清凉之意。
而褒姒只是静静望着,一动不动。
她体质偏寒,太医早有严令,忌食寒凉之物,以免伤及腹中胎儿。
这碗酸梅汤,本就是为扶苏准备的。
近日扶苏每日操劳至深夜,她看在眼里,心有不忍,却无法替他分忧。
唯有以这般微小举动,略表关切之情。
李丽质见她目光游离,神情恍惚,心中已然明了。
“眼下你最要紧的是调理身体,其余之事不必挂怀。”
她凝视着褒姒,语气诚恳,“前几日我特意向宫中的几位太医问过,他们都说你气血不足,若临产前未能调养妥当,恐有性命之忧。”
此话非虚。在这世上,因生产而丧命的女子数不胜数,一旦出事,几乎无救。
褒姒听后轻轻颔首,眼中泛起一丝暖意。她知道,这是真心的关怀。
……
行宫正殿内,扶苏正与张仪等人商议即将举行的祭祖大典事宜。
“太子殿下,天坛已在东郊筑毕,其余诸项均已齐备。”
李斯上前禀报。
此次祭祀由他全权负责,既是恩宠,亦是重压。
这类大祭三年方行一次,容不得丝毫差错。为此他已连续数夜未眠。
但对他而言,忙碌早已成习,反倒闲下来时浑身不适。
“辛苦左相了。”
扶苏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赞许。
此时一名宫女步入殿中,手中托着一盏盛满冰镇酸梅汤的玉碗。
“殿下,此乃褒妃娘娘亲手所备。”
她恭敬开口,“娘娘言近日酷暑难耐,望殿下保重身体,勿受热毒侵扰。”
扶苏听了她的话语,心头微微一热,随即转向李斯等人,脸上浮现出笑意:“今日诸位有福了,褒妃亲手调制的冰镇酸梅汤,连父王饮过之后都连声称赞。”
“正值酷暑,不妨饮上一碗,清热解乏。”
他抬手示意,请在场诸人共尝此饮。
“如此美意,臣等岂敢推辞。”张仪朗声一笑,其余大臣亦含笑应允,欣然接受这份恩赏。
宫人随即奉上瓷碗数只,众人围坐分饮。
酸梅汤色泽澄红,入口生津,量足味醇,人人皆得畅饮。褒姒心思细密,早已备妥一切。
一碗入腹,众人顿觉神清气爽,周身燥热尽消,仿佛微风穿林,心神俱静。
苏秦轻抚碗沿,略带惊奇地问道:“这般清凉之物,所用冰块从何而来?据我所知,宫中并无藏冰之窖。”
扶苏淡然一笑:“这是沈括所创之法,以硝石溶于水,便可令水速冷成冰。”
“此人乃此次文举第四,现已入冶造局任职,墨家巨子亲口称其才智过人。”
扶苏心中实则惊叹不已。像沈括这般奇才,正是推动技艺前行的栋梁之材。
李斯点头附和:“此次科考所取之人,皆非庸流。譬如范雎,在臣属下勤勉尽责,常主动请教,确有大器之相。”
不止范雎出类拔萃,陈庆之、孙膑、伍子胥等人亦各展其能。
陈庆之甫入铁鹰军,便以某种手段赢得将士敬服。除项羽与蒙毅尚存几分质疑外,众人已默认其执掌龙骑卫之权。
孙膑则闭门不出,日夜伏案,专研伐宋方略,所拟军图详尽缜密,令人叹服。
伍子胥虽未显赫夺目,却悄然融入军中,章邯曾私下言道:“此人沉稳可靠,堪为臂膀。”
富弼与寇准,则同诸多士人一道被派往燕云十六州,分任要职,理政安民。
如今大秦境内,百业俱兴,气象焕然。
十日光阴转瞬即逝,国之大祭如期而至。
祭礼为国之重典,不容丝毫差池。
咸阳城内戒备森严,禁军列队巡行,甲光映日。街头巷尾,皆可见持戈而立的卫卒。
往日常有逞勇斗狠之徒,此时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禁军威严,震慑四方。
纵使城中人流较平日倍增,秩序依旧井然如丝。
随着对宋战事告捷,加之文武举士、凌云阁招贤等举措相继推行,越来越多异国之人涌入秦国。他们或求仕途,或经商旅,或慕名而来。
这昭示着,秦国不再被视作蛮荒边陲,而已成为天下瞩目的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