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致的静默和放任中,时间仿佛凝固了。沈文琅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而麻木地重复着日常。他不再期待任何转机,甚至开始习惯这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将自己内心的波澜强行镇压,外表看起来平静无波,但内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高途的状态似乎也进入了一种更深的、近乎植物人的沉寂。他很少出卧室,即使出来,也像是梦游一般,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沈文琅放在门口的食物,他吃得越来越少,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加消瘦下去,脸颊凹陷,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沈文琅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不敢再有任何举动。他害怕自己的关心会再次变成刺激,只能眼睁睁看着高途像一盏耗尽了油的灯,火光越来越微弱。
这种无能为力的折磨,几乎要逼疯沈文琅。他开始出现严重的失眠和焦虑症状,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但噩梦连连,常常惊醒。他不敢让高途发现自己的异常,每次出现在高途面前时,都必须调动全部意志力,维持着那副平静的假象。这导致他内心的消耗更加巨大,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
转机发生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深夜。沈文琅刚服下助眠药物,意识处于半梦半醒的模糊状态。忽然,他听到卧室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若是平时,他或许会以为是错觉,但那天晚上,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驱使他挣扎着从药物带来的昏沉中清醒过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侧耳倾听。里面很安静,但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不是之前那种崩溃的痛哭,而是更像一种……无法忍受的、细水长流的悲伤,在寂静的深夜里悄然流淌。
沈文琅的心猛地一紧。高途……在哭?为什么?是做噩梦了?还是……在独自承受着某种他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下意识地想敲门,想进去安慰,但手指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硬生生地停住了。他想起了警报器事件的教训,想起了高途那惊恐排斥的眼神。他不能进去。他的出现,可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可是,难道就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哭吗?
沈文琅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痛苦之中。他像一尊雕塑般僵在门口,进退维谷。听着门内那断断续续、仿佛永无止境的微弱哭泣声,每一秒都像是在接受凌迟。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爱莫能助”。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门外,知道你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却连为你擦去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最终,沈文琅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他就那样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将额头抵着膝盖,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一丝声音泄露出来。门内,是高途无声的流泪;门外,是沈文琅无声的心碎。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却隔不断那同样深刻的绝望。
他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直到门内的啜泣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寂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沈文琅才僵硬地站起身,双腿麻木,心更是冷得像一块冰。他默默地回到客厅沙发,躺下,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这一夜,死水之下,暗流汹涌。沈文琅明白,高途的痛苦从未消失,它只是从激烈的爆发,转向了更隐蔽、也更伤人的内耗。而他能做的,依然少得可怜。他唯一确定的,就是无论多么痛苦,他都必须守在这里,即使只能隔着一扇门,共同承受这无尽的夜晚。这或许就是他赎罪的,最真实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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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君复乐
陶然共忘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