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把登山杖重重插进雪地里,呼出的白气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霜。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五个同样疲惫不堪的身影,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我说,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张明喘着粗气问道,他的护目镜上结了一层薄冰。
唐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掏出GpS设备再次确认。屏幕上,代表他们位置的小红点已经偏离预定路线至少五公里。三天前,他们六人满怀豪情地踏入这片无人区时,绝没想到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暴风雪改变了地形。\"唐飞最终承认道,\"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等天气好转再重新规划路线。\"
六人面面相觑。他们原本计划用五天时间穿越雪龙山北麓,作为庆祝公司上市的特别活动。唐飞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三十四岁,投资公司合伙人,平时酷爱极限运动。其他五人都是他的大学同学兼商业伙伴:张明、王浩、李岩、赵鑫和陈志。六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自以为能征服任何自然挑战。
\"我记得地图上这附近应该有个废弃的气象站。\"王浩翻找着背包里的防水地图,\"往东再走两公里...\"
\"两公里?在这种天气里?\"李岩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围巾传出,显得闷闷的,\"我们可能会冻死在半路上。\"
唐飞咬了咬牙:\"总比在这里等死强。走吧,互相照应着点。\"
六人排成一列,在齐膝深的雪中艰难前行。风越来越大,卷起的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刀片,抽打在他们的脸上。唐飞走在最前面,每迈出一步都需要用尽全力。他的思绪飘回一周前,在镇上那个老导游警告他们的话。
\"雪龙山北面是禁区,\"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严肃,\"那里有东西...不是熊,也不是狼,是更可怕的东西。\"
当时他们只当是当地人吓唬游客的惯用伎俩,一笑置之。现在想来,老人眼中的恐惧不像是装的。
\"唐飞!看那边!\"赵鑫突然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唐飞顺着赵鑫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风雪交加中,隐约可见一座木屋的轮廓。烟囱里甚至飘出缕缕炊烟,在灰白的天空中几乎不可见。
\"有人家!\"陈志欢呼起来,\"我们得救了!\"
唐飞本能地感到不对劲。这种海拔,这种天气,方圆几十公里都是无人区,怎么会有人居住?但刺骨的寒冷和逐渐模糊的意识让他别无选择。
\"小心点,\"他低声警告同伴们,\"先看看情况。\"
当他们跌跌撞撞地来到木屋门前时,唐飞注意到门廊上挂着几串风干的肉,形状怪异,不像是常见的野兽。木屋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历史,外墙被风雪侵蚀得斑驳不堪,但结构依然坚固。
唐飞敲了敲门,金属门环发出的闷响很快被风声吞没。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妇人的脸出现在缝隙中。
\"你们是谁?\"老妇人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们是登山者,遇到了暴风雪,\"唐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信,\"能否让我们暂时避一避?\"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逐一扫过六人,最后停在唐飞脸上。那目光让唐飞后背发凉——不是警惕或怀疑,而是一种奇怪的...评估?像是在看一堆待宰的牲畜。
\"进来吧,\"老妇人最终说道,拉开门,\"外面冷。\"
屋内比想象中温暖许多,一个巨大的铸铁炉子占据了中央位置,上面炖着一锅散发着古怪香气的汤。家具简陋但结实,墙上挂着各种兽皮和工具。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个几乎与人等高的铁笼,上面盖着脏兮兮的帆布。
\"坐吧,\"老妇人指了指长木桌旁的椅子,\"我丈夫很快就回来。\"
六人卸下背包,搓着手围坐在炉子旁。唐飞注意到张明一直在盯着那个笼子看,便用眼神警告他别多事。
\"你们住在这种地方多久了?\"王浩试图打破沉默。
\"三十七年了,\"老妇人往汤里撒了把不知名的干草,\"自从政府把我们赶出村子后。\"
唐飞和李岩交换了一个眼神。\"为什么会被赶出村子?\"
老妇人突然停下搅拌的动作,缓缓转身面对他们。炉火的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使她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因为我们的儿子,\"她说,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他不像其他孩子。\"
一阵寒意顺着唐飞的脊背爬上来,与屋内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他正想追问,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走了进来,肩上扛着一只死去的雪兔。
\"有客人?\"老人的声音低沉粗犷,眼睛在看到六人时明显亮了起来,\"太好了,好久没见到活人了。\"
唐飞站起来伸出手:\"打扰了,我们——\"
老人直接无视了他伸出的手,径直走向铁笼,掀开帆布一角往里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才转向他们:\"暴风雪至少要持续三天,你们暂时走不了了。\"
\"三天?\"赵鑫惊呼,\"我们的补给不够——\"
\"我们会分享食物,\"老人打断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这里的食物...很充足。\"
唐飞注意到老人说\"食物\"时,目光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于必要。他悄悄碰了碰身旁李岩的腿,后者会意地微微点头。
老妇人端来几碗热气腾腾的汤:\"喝吧,暖暖身子。\"
汤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表面漂浮着一些难以辨认的肉块和根茎类植物。香气诱人,但唐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谢,我们不饿,\"唐飞婉拒道,\"有热水就足够了。\"
老人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嫌弃我妻子的手艺?\"
\"不是的,\"李岩赶紧打圆场,\"只是我们有些高山反应,吃不下东西。\"
老人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木屋的墙壁间回荡,显得格外刺耳:\"随你们便。楼上有两间空房,你们可以休息。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山里的野兽有时会来敲门。\"
六人带着行李上楼,选择了靠楼梯的两间卧室。唐飞、张明和王浩一间,另外三人一间。房间简陋但干净,木床上铺着兽皮。
\"这对老夫妇太他妈诡异了,\"门一关上,张明就压低声音说,\"你们看到那个笼子了吗?我敢打赌里面有什么活物。\"
王浩检查着窗户:\"钉死了,打不开。\"
唐飞坐在床边,揉着太阳穴:\"我觉得我们不该留在这里。那锅汤...你们注意到肉的颜色了吗?不像是兔肉或鹿肉。\"
\"你是说...\"张明的脸色变得惨白。
\"我不确定,但最好保持警惕。\"唐飞从背包里摸出多功能刀递给张明,\"轮流守夜,两小时一换。我去告诉其他人。\"
当唐飞悄悄来到隔壁房间时,发现李岩他们已经在做类似的准备。赵鑫甚至拆了一个登山杖,露出里面锋利的冰锥头。
\"那老家伙说暴风雪会持续三天,\"李岩低声说,\"但我的气象仪显示明天中午就会减弱。我们天一亮就走,不管他们说什么。\"
唐飞点点头:\"保持联系,有任何异常立刻叫醒所有人。\"
回到房间后,唐飞坚持第一个守夜。张明和王浩很快在疲惫和温暖的夹击下入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唐飞坐在门边,耳朵紧贴木板,听着楼下的动静。
起初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偶尔的风声。大约一小时后,他听到了老夫妇压低声音的交谈,但听不清内容。然后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锁链或笼子被打开。
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不是动物,也不完全像人类,介于两者之间,带着某种扭曲的、近乎语言般的节奏。唐飞的手心开始冒汗,紧握的登山杖变得滑腻。
声音持续了约十分钟后突然停止。随后是沉重的脚步声上楼,唐飞迅速躺下假装睡觉,透过睫毛看到门缝下的光影变化——有人停在他们门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唐飞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才敢呼吸。他轻轻摇醒张明,示意换班,但没告诉他刚才的恐怖声响。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容易入睡。
后半夜相对平静,至少表面如此。当灰白的晨光透过木板缝隙照进房间时,唐飞已经穿戴整齐,叫醒了所有人。
\"我们得走了,\"他对同伴们耳语,\"不管天气如何。\"
六人悄悄收拾行李,尽量不发出声响。唐飞正要开门,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清晰的对话。
\"...肥的那个留到下周...\"老妇人的声音。
\"...先处理瘦的,肉会柴...\"老人回答。
然后是那个诡异的呜咽声,这次更清晰,几乎能分辨出几个音节:\"饿...吃...现在...\"
唐飞感到一阵眩晕,胃部痉挛。他转向其他人,从他们惨白的脸色看出大家都听到了同样内容。
李岩做了个手势,指向房子后部可能存在的另一条出路。六人蹑手蹑脚地向走廊尽头移动,发现了一扇通往储藏室的小门。
储藏室里堆满了各种干货和兽皮,还有一扇通向外面的小窗,虽然也被木板封住,但看起来比卧室的容易突破。赵鑫和陈志开始用冰锥撬松木板,其他人警戒着门口。
就在第一块木板被撬开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快速上楼的脚步声。
\"他们知道了!\"王浩惊恐地说。
\"快!\"唐飞帮着扯下最后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勉强能让人挤出去的缺口。
张明第一个钻出去,然后是王浩和李岩。当赵鑫正要爬出去时,储藏室的门被猛地撞开,老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血迹斑斑的砍刀,脸上不再是昨晚伪装的友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原始的饥饿。
\"想不辞而别?\"老人嘶吼道,\"太没礼貌了!\"
唐飞抓起一袋面粉朝老人脸上砸去,白色的粉末在空气中爆开,暂时模糊了视线。赵鑫趁机钻出窗户,陈志紧随其后。
\"唐飞,快!\"陈志在外面喊道。
唐飞转身正要爬出窗口,突然感到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他回头看到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扭曲的笑容,另一只手上的砍刀高高举起。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冰锥从窗外飞来,精准地扎进老人的肩膀。他嚎叫一声松开了手,唐飞趁机挣脱,挤过狭窄的窗口,跌入外面齐腰深的雪中。
六人顾不上收拾装备,拼命向树林方向跑去。身后,木屋的门被猛地撞开,老夫妇和一个...一个唐飞无法形容的生物一起追了出来。
那东西有着人类的轮廓,但比例完全失调——过长的四肢,肿胀的头部,皮肤上布满奇怪的增生组织。它移动的方式既不像走也不像爬,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蠕动与跳跃的结合体。
\"他们的'儿子'...\"李岩喘息着说。
畸形人发出一种胜利般的尖啸,以惊人的速度在雪地上移动,转眼间就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分散跑!\"唐飞喊道,\"到地图上标记的溪流集合!\"
六人分成三组向不同方向逃去。唐飞和李岩一起,拼命穿过密集的云杉林,树枝抽打在脸上,留下细小的血痕。身后,畸形人的叫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老夫妇疯狂的呼喊。
\"这边!\"李岩突然转向一处陡坡,两人顺着结冰的斜坡滑下,暂时甩开了追兵。
他们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大口喘着气。李岩的额头在滑下时被冰凌划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岩颤抖着问。
唐飞摇摇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管是什么,他们显然把我们当成了...冬季储备。\"
远处又传来畸形人的叫声,这次是从不同方向传来的。唐飞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老夫妇和他们的怪物儿子熟悉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而六个外来者在暴风雪中根本无路可逃。
他们被困在了雪岭禁区,成为了猎物。
唐飞和李岩蜷缩在岩石缝隙中,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成霜。远处畸形人的嚎叫声渐渐远去,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李岩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额头的伤口。
唐飞没有回答。他正盯着GpS设备——屏幕闪烁不定,电量只剩下15%。他们偏离预定路线已经超过八公里,深入了地图上标记为空白区域的\"禁区\"。
\"我们得找到其他人,\"唐飞最终说道,\"然后去溪流会合点。\"
李岩点点头,从背包里摸出半瓶水,两人分着喝了。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滑过喉咙时像刀割一样疼。
两人小心翼翼地爬出藏身处。暴风雪已经减弱,但能见度仍然很低。唐飞注意到雪地上除了他们的脚印,还有一串奇怪的痕迹——像是人类的脚印,但脚掌异常宽大,脚趾间距很开,每一步都陷入雪中很深。
\"它比我们重得多,\"唐飞分析道,\"在深雪里移动应该很困难才对...\"
\"但它移动得比我们快,\"李岩的声音发紧,\"那东西不是正常人,唐飞。它的肌肉结构、骨骼比例...全都不对劲。\"
唐飞想起老妇人说过的话——\"因为我们的儿子,他不像其他孩子。\"这畸形人究竟是他们亲生的,还是从山里找到的怪物?又或者...是被他们用某种方式\"改造\"的?
两人沿着陡坡边缘移动,尽量不在开阔地留下明显痕迹。唐飞的登山靴已经进了雪,脚趾冻得发麻。他想起背包里还有备用的袜子,但现在停下来太危险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雪原的寂静。
\"是赵鑫!\"李岩猛地转身,差点滑下斜坡。
唐飞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可能是陷阱……\"
第二声惨叫传来,这次更加撕心裂肺,然后戛然而止。唐飞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不是因为风雪。
\"我们得去看看,\"李岩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和决心,\"可能是他们抓到谁了。\"
唐飞咬了咬牙:\"保持距离,先观察情况。\"
两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前进,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倾听。风声中隐约传来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拖拽。
绕过一片云杉林后,他们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赵鑫和陈志被倒吊在两棵相邻的树上,离地约两米高。赵鑫已经不动了,胸口有一个可怕的伤口,鲜血滴落在雪地上,形成一片刺眼的红。陈志还在微弱地挣扎,他的右腿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摔断了。
树下,那个畸形人正兴奋地蹦跳着,用它那过长的手臂去够陈志的身体。老夫妇站在一旁,老妇人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盆,似乎在等着接住什么。
\"新鲜的内脏要趁热吃,\"老妇人的声音随风飘来,\"这样营养最好。\"
老人点点头,举起一把锋利的猎刀:\"先取肝脏。儿子最喜欢生肝了。\"
唐飞感到一阵眩晕,胃部剧烈收缩。李岩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我们得做点什么,\"李岩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不能就这样——\"
就在这时,陈志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发出绝望的呜咽。畸形人恼怒地吼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抓住陈志的头发,用力一扯——
唐飞猛地闭上眼睛,但那可怕的撕裂声还是钻进了耳朵。当他再次睁眼时,陈志已经和赵鑫一样静止不动了,而畸形人正捧着一团暗红色的东西贪婪地啃食着。
\"走,\"唐飞拽着李岩后退,\"现在救不了他们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逃离那片恐怖的林间空地,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声音才停下来喘息。李岩跪在雪地里干呕,眼泪在脸上结成了细小的冰晶。
\"天啊...天啊...\"他不断重复着,双手深深插入雪中。
唐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GpS显示溪流会合点还有三公里,如果张明和王浩还活着,应该会往那边去。但现在他们面临一个更紧迫的问题——
\"他们知道我们会去溪流,\"唐飞分析道,\"那里是地图上唯一的水源标记。\"
李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你是说...他们会埋伏?\"
\"或者直接去那里等着。\"唐飞环顾四周,\"我们需要武器,真正的武器。\"
两人检查了所剩无几的装备:一把多功能刀、两根登山杖(其中一根已经拆出冰锥)、几根能量棒、半卷绳索和一个几乎没电的头灯。
\"我们可以做几个陷阱,\"李岩提议,声音已经稳定了些,\"如果那东西追来...\"
唐飞点点头,开始用绳索和冰锥制作一个简易的套索陷阱。他在大学时参加过户外生存课程,但从未想过这些技能会用来对付人形怪物。
\"你觉得那东西...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吗?\"李岩突然问道,手上不停地把登山杖的金属部分磨尖。
唐飞想起畸形人那张扭曲的脸——依稀能看出人类的五官,但排列方式完全错乱,像是被无形的手捏坏了的黏土人偶。
\"不知道。但老妇人说他们被赶出村子是因为儿子...所以至少他们认为是亲生的。\"
\"三十七年...\"李岩喃喃道,\"那东西活了三十七年?在这种环境里?\"
唐飞没有回答。他刚刚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也许不止一个。也许山里还有其他类似的\"家庭\"。
陷阱做好后,两人继续向溪流前进,尽量选择树木密集的路线以掩盖行踪。唐飞每隔几分钟就检查一次GpS,确保方向正确。
太阳已经西斜,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蓝色阴影。温度开始急剧下降,唐飞感到自己的思维变得迟钝,这是低温症的前兆。
\"看!\"李岩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前方。
约五十米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蹒跚前行——是王浩!他独自一人,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回头张望。
唐飞刚要喊,李岩一把捂住他的嘴:\"等等!\"
两人观察了一会儿,确认王浩身后没有追兵,才小心地接近。当距离缩短到二十米时,唐飞轻声呼唤:\"王浩!这边!\"
王浩猛地转身,脸上的表情从惊恐转为狂喜,又迅速变回惊恐:\"快跑!它就在后面!它杀了张明!\"
唐飞和李岩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熟悉的嚎叫就从他们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三人不约而同地向溪流方向狂奔,王浩拖着受伤的手臂,脸色惨白如纸。
\"张明呢?\"唐飞边跑边问。
\"被抓走了,\"王浩喘息着,\"我们本来躲得很好...但那东西闻到了我们...张明推我出来求救...自己...\"
王浩的声音哽咽了。唐飞不用听完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张明是他们中最壮实的一个,老夫妇说过要\"留到下周\"...
溪流已经近在咫尺,那是一条约五米宽的冰封小河,对岸是更茂密的树林。唐飞知道,一旦过河,他们的气味可能会被水流掩盖,给追兵造成困难。
\"快,过河!\"唐飞催促道。
三人跌跌撞撞地滑下河岸,踏上冰面。就在这时,畸形人从他们身后的树林中冲出,以惊人的速度扑来。唐飞这才看清它的全貌——近两米高,四肢粗壮得不合比例,皮肤上覆盖着厚厚的角质层和疣状突起,眼睛小而黑,像两颗发亮的石子。
\"跑!\"唐飞推着王浩和李岩前进,自己转身面对怪物。
畸形人在冰面上稍微减慢了速度,似乎对光滑的表面不太适应。唐飞抓住这个机会,举起磨尖的登山杖,像标枪一样掷向它的胸口。
登山杖刺入畸形人厚实的胸膛约几厘米,暗红色的血液涌出。怪物发出疼痛和愤怒的嚎叫,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狂暴地冲来。
唐飞转身就跑,听到身后冰面破裂的声音。他冒险回头一看,畸形人踩破了冰层,一条腿陷入冰冷的河水中。但这只能暂时延缓它——怪物轻松地拔出腿,继续追击。
\"陷阱!\"李岩在前面喊道。
唐飞看到李岩和王浩已经过了河,正站在他们之前设置好的套索陷阱旁。唐飞用尽全力冲刺,在即将到达岸边时猛地跃起,同时听到身后套索收紧的声音和畸形人摔倒的闷响。
他转身看到畸形人被倒吊在河岸边的树上,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套索缠住了它的一条腿,但看起来随时可能断裂。
\"走!现在!\"唐飞拉着两人钻入对岸的树林。
他们一直跑到彻底精疲力竭才停下。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暴风雪再次增强。三人躲在一个天然形成的雪洞中,挤在一起取暖。
\"张明还活着,\"王浩突然说,声音空洞,\"我听到那老东西说...要把他养肥几天。\"
唐飞和李岩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救人的机会,也是一个可能的陷阱。
\"GpS还有电吗?\"李岩问。
唐飞检查了一下设备:\"5%,勉强还能用一次。\"
\"木屋在哪里?\"
唐飞调出地图,估算了一下:\"东北方向,大约两公里。\"
三人陷入沉默。冒险回去救张明几乎是自杀,但就这样抛下同伴...
\"我们不能都去,\"唐飞最终决定,\"李岩,你带着王浩继续往东走,地图显示十公里外有个气象站。\"
\"那你呢?\"李岩盯着他。
\"我回去看看。如果可能...救出张明。\"
\"你疯了吗?\"王浩抓住唐飞的手臂,\"那东西没死!而且老夫妇肯定在等着!\"
唐飞轻轻挣脱:\"所以你们要继续走。如果我成功了,我们会追上你们;如果没成功...至少你们还有机会。\"
李岩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两人简单交换了一些物资——唐飞带走了大部分能当武器的东西和剩余的食物,把GpS留给了李岩。
\"明天中午,\"李岩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在气象站等你到明天中午。\"
唐飞点点头,钻出雪洞,消失在风雪中。
独自一人在黑夜中行进比唐飞想象的更困难。没有GpS,他只能依靠指南针和模糊的记忆确定方向。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雪不断灌进衣领,融化后又迅速结冰。
他不断想着张明——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公司最早的合伙人,婚礼上的伴郎。如果位置互换,张明会来救他吗?答案是毫无疑问的。
这个念头支撑着唐飞在齐膝深的雪中跋涉了近两小时。当他终于看到远处木屋的灯光时,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靠意志力一步步前进。
唐飞在距离木屋约一百米处停下,观察情况。烟囱冒着浓烟,窗户透出昏暗的光亮。没有看到人影,但隐约能听到说话声。
他小心地绕到木屋背面,发现储藏室的小窗还开着——他们早上逃跑时撬开的木板没有被修复。唐飞悄悄爬了进去,储藏室里堆满了各种干货和兽皮,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内门虚掩着,透出一线光亮。唐飞屏住呼吸,贴近门缝向里窥视。
主屋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张明被绑在长桌上,赤裸的上身布满淤青,腹部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被老妇人缝合。他的嘴被布条勒住,眼睛半闭着,似乎处于半昏迷状态。
\"...三天就能愈合,\"老妇人一边缝一边说,\"到时候肉会更嫩。\"
老人坐在炉边磨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儿子喜欢大腿肉,记得多留些脂肪。\"
唐飞的目光扫视房间,寻找那个畸形人,却没有看到。也许它还在外面搜寻?或者受伤后在某个地方休息?
他注意到自己的背包和其他人的装备堆在角落,上面沾满了血。一把猎枪靠在墙边——这让他心跳加速。如果能拿到那把枪...
老妇人缝完最后一针,拍了拍张明的脸:\"睡吧,宝贝。你需要休息才能长肉。\"
两人离开主屋,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唐飞等待片刻,确认他们暂时不会回来后,悄悄推开门溜了进去。
\"张明,\"他低声呼唤,轻轻摇晃朋友,\"张明,是我。\"
张明的眼睛猛地睁开,起初是困惑,然后变成狂喜,接着又迅速转为恐惧。他拼命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嘘,我带你出去。\"唐飞开始解他手腕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唐飞慢慢转身,看到畸形人就站在通往地窖的门口,胸口还插着那根登山杖,黑眼睛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它发出一声胜利般的低吼,向他扑来。
唐飞本能地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刺向畸形人的眼睛。怪物偏头避开,但动作因为伤势而略显迟缓。唐飞趁机冲到猎枪旁,转身开火——
咔嗒。枪里没有子弹。
畸形人发出刺耳的笑声,再次扑来。唐飞用枪托猛击它的头部,趁它踉跄时冲向张明,迅速割断剩下的绳索。
\"能走吗?\"唐飞扶起张明。
张明虚弱地点点头,但刚站起来就差点摔倒。腹部的伤口开始渗血。
畸形人已经恢复平衡,慢慢逼近。唐飞看到它胸口插着的登山杖,突然有了主意。
\"数到三,往门口跑,\"唐飞低声说,\"别回头。\"
张明抓紧了他的手臂表示明白。
\"一...二...三!\"
唐飞猛地抓起炉子上的铁水壶,将滚烫的水泼向畸形人的脸,同时用力推那根插在它胸口的登山杖。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却被突然出现的老夫妇拦住。老人手持猎刀,老妇人举着一把铁锹,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
\"晚餐想逃跑?\"老人咯咯笑着,\"这可不行。\"
唐飞护在张明前面,绝望地环顾四周寻找出路。就在这时,前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李岩!
他手里举着点燃的松枝,火焰在风中剧烈跳动:\"唐飞,低头!\"
唐飞本能地按下张明的头,感到一阵热浪从头顶掠过——李岩将燃烧的松枝扔向了挂在房梁上的干草药。火焰瞬间蔓延,老妇人尖叫着去扑火。
\"走!\"李岩拽起张明另一只胳膊,三人冲向门口。
老人试图阻拦,被唐飞一脚踹开。他们刚踏出门廊,就听到身后畸形人愤怒的吼叫和木料燃烧的噼啪声。
\"王浩呢?\"唐飞边跑边问。
\"安全了,\"李岩喘着气,\"我把他藏在半路的雪洞里...觉得你们可能需要帮助...\"
三人拼命向树林跑去,身后木屋的火光越来越亮。唐飞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畸形人冲出燃烧的门廊,身上还带着火苗,像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魔。
\"分头跑!\"唐飞喊道,\"李岩带张明去气象站!我来引开它!\"
没等两人反对,唐飞就转向另一个方向,大声呼喊吸引畸形人的注意。计划成功了——怪物咆哮着追了上来。
唐飞知道自己跑不过它,尤其是在深雪中。他需要一个有利地形...突然,他想起上午经过的那片陡坡,下面是密集的云杉林。
当畸形人追到咫尺之遥时,唐飞猛地转向,向陡坡边缘冲去。他在最后一刻抓住一根突出的树根,身体悬在坡边。畸形人收势不及,直接冲下陡坡,重重摔在下面的冰河上,发出令人满意的碎裂声。
唐飞艰难地爬回安全地带,看到畸形人躺在冰面上,身下的冰层正在迅速开裂。怪物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每次动作都加速了冰面的崩塌。
最终,伴随着一声巨响,冰层彻底破裂,畸形人落入刺骨的河水中。它疯狂地扑腾了几下,然后慢慢沉入黑暗的水底,只剩下那对充满仇恨的小眼睛,一直盯着唐飞,直到完全消失。
唐飞瘫坐在雪地上,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疲惫。但他知道不能在这里停下——李岩和张明需要他,王浩还在等着。而且,谁知道这山里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朝着气象站的方向踉跄前行。身后,木屋的火光渐渐变小,最终被暴风雪完全吞没。
当唐飞终于看到远处气象站的轮廓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三个人影站在门口,看到他时疯狂挥手。
唐飞的视线开始模糊,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还是坚持走到了最后几步,倒在迎接他的朋友们怀中。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李岩说:\"欢迎回来,兄弟。我们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