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用放大镜仔细端详着手中那枚铜钱,心跳加速。铜钱表面覆盖着一层暗绿色的铜锈,但\"永乐通宝\"四个字依然清晰可辨,背面赫然铸着\"三钱\"字样。他抬头与李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老赵,这枚铜钱你从哪弄来的?\"王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铜钱边缘。铜钱出奇地冰凉,即使在盛夏的午后,也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一样。
坐在他们对面的老赵眼神闪烁,干瘦的手指在膝盖上不安地搓动着。\"祖上传下来的...一直压在箱底,最近家里缺钱才想着卖掉。\"他说话时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李阳掏出烟盒,递给老赵一支。老赵接烟的手抖得厉害,打火机点了三次才把烟点着。\"老赵,这铜钱我们要了,你开个价吧。\"
老赵深吸一口烟,烟雾从他鼻孔里缓缓溢出,在阳光下形成诡异的形状。\"你们看着给吧...越快拿走越好。\"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王城手中的铜钱,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王城和李阳对视一眼。按照市场价,这种品相的永乐通宝背三钱至少值五万,但他们看出老赵似乎急于脱手。\"两千,现金。\"王城试探性地报了个价。
\"好,好。\"老赵几乎是抢着答应,这让王城心里一沉。正常情况下,卖家至少会讨价还价一番。老赵的反应太反常了。
交易完成后,老赵连数都没数就把钱塞进了口袋,起身时差点被门槛绊倒。\"你们...最好小心保管那枚铜钱。\"临走前,他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匆匆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这老赵怎么回事?跟见了鬼似的。\"李阳把铜钱装进一个绒布小袋,塞进背包的暗格里。
王城望着老赵离去的方向,夕阳将村口的槐树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只伸向他们的枯手。\"不管怎样,我们捡大漏了。这枚铜钱至少值五万,转手就能赚二十多倍。\"
回城的路上,王城总觉得背包比平时沉。他几次打开检查,除了那枚铜钱和几件换洗衣物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但那种被什么东西压着的感觉挥之不去。
当晚,他们住在县城的一家小旅馆。房间很简陋,两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王城洗完澡出来时,发现李阳正坐在床上发呆,手里捏着那枚铜钱。
\"你看,\"李阳把铜钱举到台灯下,\"这铜锈的形状,像不像一张人脸?\"
王城凑近看,铜钱表面的铜锈确实形成了一些奇怪的纹路,隐约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嘴巴大张着。\"别自己吓自己,铜锈而已。\"他接过铜钱,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凌晨三点十七分,王城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嘴里塞满了铜钱,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惊醒后,他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喉咙干涩得像是真的塞了什么东西。
\"李阳?\"他轻声呼唤,发现邻床的李阳也正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
\"你也做噩梦了?\"李阳的声音沙哑。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窗外,一只夜鸟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第二天一早,王城发现床头柜上的铜钱不见了。他和李阳翻遍了整个房间,最后在卫生间的洗手池边缘找到了它——铜钱直立着卡在排水口边缘,仿佛有人刻意把它放在那里。
\"你昨晚去卫生间了?\"王城问。
李阳摇头:\"没有,我整晚都没起来。\"
一种莫名的寒意爬上王城的脊背。他小心地捏起铜钱,这次他注意到铜钱边缘有一圈细小的凹痕,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咬过。
接下来的几天,噩梦越来越频繁。每晚凌晨三点十七分,两人都会准时惊醒,梦见同样的场景——嘴里塞满铜钱,窒息感真实得可怕。更诡异的是,每天早上他们都会发现铜钱出现在房间的不同位置:一次在窗台上,一次在李阳的枕头下,还有一次竟然在王城的鞋子里。
第七天晚上,王城决定把铜钱锁进背包的暗格里,并用钥匙锁上。半夜惊醒时,他发现铜钱竟然出现在他的嘴里,冰凉的金属味让他一阵干呕。他惊恐地开灯,发现李阳也正从嘴里掏出一枚铜钱——但那枚真正的铜钱仍然锁在背包里。
\"这不对劲...\"李阳的声音颤抖,\"我们得回去找老赵问清楚。\"
第二天一早,他们驱车返回古井村。一路上,收音机里不断传出刺耳的杂音,即使换台也无济于事。王城关掉收音机后,车内安静得可怕,只有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和两人沉重的呼吸。
古井村比他们上次来时更加萧条。几户人家的门紧闭着,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车。王城停下车,向一位正在晒太阳的老太太打听老赵的住处。
\"老赵?\"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你们找他干啥?\"
\"我们之前从他那里买了点东西,有些问题想问他。\"李阳解释道。
老太太摇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你们来晚了。老赵三天前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王城问。
\"死了。\"老太太压低声音,\"就在你们离开后的第三天。死得蹊跷,嘴里塞满了铜钱,医生说是窒息死的。\"
王城感到一阵眩晕,李阳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铜钱?\"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在附近,才神秘地说:\"老赵前阵子挖了村西头那座古墓,据说从死人嘴里抠出来一枚铜钱。村里人都说,那是'压口钱',动了要遭报应的。\"
\"压口钱?\"李阳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古时候下葬,要在死人嘴里放一枚铜钱,叫压口钱。\"老太太解释道,\"据说能镇住死人的最后一口气,不让它变成怨气出来害人。动了压口钱,就等于把那口气放出来了...\"
王城感到一阵恶寒,他想起了梦中嘴里塞满铜钱的感觉。\"那座古墓在哪?\"
老太太突然警觉起来:\"你们问这个干啥?也想挖坟?老赵就是例子!\"她拄着拐杖匆匆离开了,临走前还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嘴里嘟囔着\"贪心不足\"之类的话。
两人决定去找村长问个明白。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人,听完他们的来意后,长叹一口气。
\"老赵确实挖了那座明代的墓。\"村长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他半夜偷偷去的,回来后就神神叨叨的,说铜钱在他口袋里会自己移动,晚上还会听见有人在他耳边数钱的声音。\"
王城和李阳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这些症状和他们现在的经历何其相似。
\"他死的那天晚上,\"村长继续说,\"邻居听见他屋里传出可怕的挣扎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等大家破门进去时,他已经没气了,嘴里...塞满了铜钱。\"
\"法医怎么说?\"李阳问。
\"说是自杀。\"村长冷笑一声,\"但谁自杀会往自己嘴里塞几十枚铜钱?而且那些铜钱...都是明朝的,和老赵挖出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离开村长家,两人决定去老赵的住处看看。房子已经贴上了封条,但从窗户望进去,能看到地上用粉笔画的人形轮廓。最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是,轮廓的头部位置,散落着几枚铜钱,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我们得处理掉那枚铜钱。\"王城说,声音干涩,\"趁还没发生更糟的事。\"
\"怎么处理?丢了吗?\"李阳问。
王城摇头:\"如果真像他们说的,这是'压口钱',随便丢掉可能会让事情更糟。我们得找个懂行的人问问。\"
回到县城,他们找到了一位据说懂风水的老人。老人听完他们的描述后,脸色大变。
\"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老人颤巍巍地说,\"压口钱是死人的东西,活人碰了,那口气就会缠上你们。老赵已经遭了报应,你们...唉...\"
\"有什么办法破解吗?\"王城急切地问。
老人沉思良久:\"铜钱不能丢,也不能留着。你们得把它'还回去'。\"
\"还回去?还到哪?\"李阳问。
\"不是还到墓里,\"老人摇头,\"那会让怨气更重。你们要买大量纸钱,在十字路口焚烧,算是给那口气一个交代。然后...把铜钱埋在老赵坟旁,让他替你们担着。\"
当晚,他们按照老人的指示,买了整整一车的纸钱,在县城外的一个十字路口焚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纸灰随风飞舞,像无数灰色的蝴蝶。王城注意到,无论风怎么吹,那些纸灰总是盘旋在他们头顶,久久不散。
烧完纸钱,两人驱车前往村外的坟地。月光下,老赵的新坟显得格外凄凉。王城颤抖着挖开一个小坑,将那枚铜钱放了进去。就在铜钱入土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地底深处传来。
\"你听见了吗?\"王城问李阳。
李阳点点头,脸色惨白:\"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回城的路上,车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那种一直压在胸口的沉重感消失了。收音机也恢复了正常,播放着一首老歌。
当晚,他们终于睡了个好觉,没有噩梦,没有凌晨三点十七分的惊醒。第二天早上,铜钱老老实实地待在背包的暗格里,没有自己移动。
一个月后,王城和李阳彻底退出了古玩行业。那枚铜钱的故事,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过,但每当夜深人静时,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看看时钟——确保时间没有停在三点十七分。
偶尔,王城会在梦中听见细微的数钱声,像是有人在一枚一枚地数着铜钱。但当他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们学会了敬畏那些不该触碰的东西。有些钱,真的会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