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信
李改拆开那封泛黄的信封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信封上没有邮戳,也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用毛笔写着的\"李改亲启\"四个字,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二叔的笔迹。
但二叔已经十二年没有联系过他了。
信纸上的墨迹有些晕染,像是被水浸湿过。李改皱着眉头读道:
\"改儿:
见字如面。家中祭祀大典将至,你身为长子嫡孙,务必于七月十五前赶回。族中有要事相告,关乎你父死因。勿告知外人,切记切记。
二叔 李德海\"
李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父亲去世已经八年,当时说是突发心脏病,难道另有隐情?他摩挲着信纸,注意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来时带三斤生猪肉,要带血的。\"
\"什么鬼要求...\"李改嘟囔着把信扔在桌上。窗外雷声轰鸣,夏季的暴雨来得突然,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
他本不想理会这封莫名其妙的信。自从母亲改嫁后,他就与那个偏僻的老家断了联系。但接下来的三天,他每晚都做同一个梦——父亲站在祠堂里,胸口有个血洞,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第四天清晨,李改买了最早的大巴票。
第二章 归途
大巴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六个小时。李改抱着装有生肉的塑料袋,闻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腾。窗外景色越来越荒凉,手机信号时断时续。
\"李家村到了。\"司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李改抬头,看到路边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李家村\"三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活人勿近\"。那字迹新鲜得多,像是最近才刻上去的。
\"师傅,这'活人勿近'是什么意思?\"李改问道。
司机没有回答,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按下开门按钮。\"到了就下车吧。\"
李改踏出车门,潮湿闷热的空气立刻包裹了他。大巴绝尘而去,卷起的尘土中,他隐约看见村口站着几个人影。
走近了才发现是三个老人,穿着过时的对襟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中间的老人向前一步,李改认出是村里的三爷爷。
\"改娃子回来了。\"三爷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德海在祠堂等你。\"
李改注意到三个老人的眼睛都出奇地亮,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黄光。他们的指甲又长又黄,像是多年没修剪过。
\"三爷爷,村里怎么这么安静?\"李改问道。整个村子寂静得可怕,连声狗叫都听不见。
\"都去准备祭典了。\"三爷爷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快去吧,别让你二叔等急了。\"
李改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向祠堂走去。沿途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窗帘晃动,能感觉到有人在后面窥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腥味,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
祠堂比记忆中破败许多,门楣上挂着一串风干的黑乎乎的东西,李改走近了才看清那是老鼠的尸体,用红线串成一串,已经风干得只剩皮包骨。
\"进来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第三章 祠堂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昏暗的祠堂里点着几支红蜡烛,烛光摇曳中,李改看到二叔跪在祖宗牌位前。十二年不见,二叔老了许多,背驼得厉害,头发几乎全白了。
\"二叔。\"李改轻声叫道。
二叔缓缓转身,李改倒吸一口冷气——二叔的左眼变成了浑浊的白色,右眼却异常明亮,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肉带来了吗?\"二叔问道,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李改递过塑料袋。二叔接过后立刻打开检查,看到血淋淋的肉块时,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好,很好。\"
\"二叔,信上说你知道我爸的死因?\"李改迫不及待地问。
二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供桌上一个盖着红布的物件。\"先看看这个。\"
李改掀开红布,下面是一个陶罐,罐口用黄纸封着,纸上画着诡异的符文。罐身布满裂纹,隐约能看到里面有暗红色的液体在晃动。
\"这是...\"
\"你父亲的骨灰。\"二叔的话让李改如坠冰窟,\"但不是全部。他的心脏...被山神收走了。\"
李改后退一步,撞倒了身后的烛台。火苗舔舐着木质地板,二叔却视若无睹。\"什么山神?你在说什么疯话?\"
二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们李家每隔三代,就要向山神献祭一个活人。你父亲本该是上一代的祭品,但他逃了。\"二叔的声音变得阴森,\"所以山神亲自来取走了他的心脏。\"
李改挣脱二叔的手,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留下了五道青紫色的指印。\"你疯了!我要走了!\"
\"走?\"二叔怪笑起来,\"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看看门外。\"
李改转头,透过门缝看到祠堂外站着十几个村民,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边。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
\"这次轮到你了,改娃子。\"二叔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却更令人毛骨悚然,\"你是这代的长子,是最完美的贡品。七月十五,月圆之夜,山神会来享用你的心脏。\"
李改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村里这么安静,为什么大巴司机用那种眼神看他,为什么村口石碑上刻着\"活人勿近\"。
这个村子是个陷阱,而他,就是那个自投罗网的祭品。
第四章 囚禁
李改被关在祠堂后面的小屋里。门从外面锁死,窗户钉着木板,只留下一条缝隙透光。他试过撞门,但老旧的木门比他想象中结实得多。
透过缝隙,他看到村民们正在准备祭典。有人搭起高台,有人准备奇怪的器具,还有人宰杀牲畜,将血收集在一个大铜盆里。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只有诡异的沉默。
黄昏时分,二叔送来一碗米饭和几片腊肉。\"吃吧,最后一顿了。\"他说这话时,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闪烁着病态的兴奋。
\"二叔,你是我亲二叔啊!\"李改抓住最后的机会,\"我爸是你亲哥,你怎么能...\"
\"正因为是亲哥,我才恨他!\"二叔突然暴怒,\"他本该在二十年前就死,却逃到城里娶妻生子,害得山神降怒于全村!你知道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吗?牲畜莫名死亡,井水变红,新生儿不是畸形就是夭折...\"
二叔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但你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山神答应过,只要献上最纯净的李家血脉,就会保佑村子五十年风调雨顺。\"
李改绝望地看着二叔离开。夜幕降临,村里的活动却更加频繁。透过缝隙,他看到村民们围着一堆篝火跳舞,动作僵硬诡异,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有的长出角,有的拖着尾巴,没有一个像人。
李改蜷缩在墙角,突然注意到地面有一块松动的砖。他撬开砖块,发现下面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父亲熟悉的字迹:
\"改儿,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也落入了他们的陷阱。记住:山神怕铁,祠堂后墙第三块砖下有一把老钥匙,能开西侧小门。逃出去后往北走,不要回头。爸爸永远爱你。\"
李改的眼泪砸在纸条上。父亲也曾被关在这里,也曾经绝望过,但他最终没能逃脱。
第五章 逃亡
午夜时分,村里终于安静下来。李改按照父亲的指示找到了钥匙,颤抖着打开了西侧的小门。门外是一片竹林,月光被竹叶切割成碎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蹑手蹑脚地穿过竹林,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生怕有人追来。竹林尽头是一条小溪,溪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李改正要跨过小溪,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沙沙声。他僵在原地,缓缓转头——二叔站在竹林边缘,那只完好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绿光。
\"改娃子,你要去哪?\"二叔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音调,更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吼。
李改转身就跑,溪水溅起冰冷的水花。身后传来二叔的嚎叫,接着是更多人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拼命往北边的山坡跑去。
山坡上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草叶边缘锋利如刀,割得他手臂生疼。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他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他即将被抓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黑漆漆的树林。李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树林里的空气骤然变冷,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潮湿,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腐烂的肉上。
追兵的脚步声突然停了。李改回头,看到二叔和村民们站在树林边缘,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他进了禁地...\"有人低声说。
二叔的表情扭曲起来,突然跪倒在地,朝着树林方向磕头。\"山神恕罪!贡品自己跑进去了,不是我们的错!\"
李改趁机继续往树林深处跑去。树木越来越密集,枝丫交错形成天然的牢笼。月光被完全遮蔽,他只能摸索着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微光。李改跌跌撞撞地向光源走去,发现那是一间破败的小屋,门缝里透出烛光。
他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支蜡烛在桌上燃烧。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是个面容模糊的人形,只有那双眼睛画得极为细致——一黄一绿,和二叔的眼睛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改猛地转身,看到二叔站在门口,但又不完全是二叔——他的皮肤变成了青灰色,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锯齿状的牙齿。
\"你以为能逃得掉吗?\"怪物用二叔的声音说,\"从你收到信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山神的了。\"
李改后退着撞到桌子,蜡烛倒下,火苗舔舐着木质桌面。在火光中,他看到小屋角落里堆着十几具白骨,最上面那具还穿着父亲离家时那件蓝色工装。
\"爸爸...\"李改的眼泪夺眶而出。
怪物向他扑来,李改抓起燃烧的桌板砸向它。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暂时退后。李改趁机冲出小屋,却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身后,怪物和村民们慢慢逼近。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在地上蠕动变形,最终融合成一个巨大的、长满眼睛的阴影。
\"跳下去,改娃子。\"二叔的声音从怪物口中传出,\"成为山神的一部分,是你的荣耀。\"
李改站在悬崖边缘,看着那些扭曲的面孔,突然明白了父亲纸条上\"不要回头\"的真正含义。他闭上眼睛,向后倒去,坠入永恒的黑暗。
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父亲的声音:\"跑,改儿,快跑...\"
但为时已晚。黑暗中,无数冰冷的手抓住了他,将他拖向更深的深渊。李家村的上空,一轮血月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