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几条主要登山道和山腰重要的神社据点划过:“重点探查:上山各条路径的实际情况,何处险峻,何处可迂回;山腰各大神社(如久须志神社、浅间大社等)内究竟聚集了多少武装人员,是武士还是僧兵,战斗力、士气如何;当地山民、小寺庙僧侣对黑石城的态度,有无可能争取或利用者;最重要的是,有无不为人知的险峻小径、采药道甚至兽径,可出奇兵!此事关乎成败,务必细致!”
韩冲沉稳领命:“末将明白。情报乃行动之眼。我即刻挑选好手,连夜出发,定将富士山内外虚实,探听明白。”
“最后,亦是此战关键所在,”凌风的目光落在老拐身上,带着一丝深意,“人心向背,决定胜负。老拐叔,这攻心伐谋之重任,仍需倚仗你的手段。”
老拐微微躬身:“请城主示下。”
凌风压低声音,如同布置一盘精妙的棋局:“令暗影及已归顺之倭人官员,携我之意,前往山脚村镇、神社,散播两类言论,软硬兼施,分化瓦解。”
“对普通百姓、虔诚信徒及中小寺庙僧侣,宣扬:黑石城乃奉天命(可附会其‘天照大神’、‘山神’等信仰),东渡涤荡浊世,肃清海疆。此次登临富士圣山,非为亵渎,乃为祭祀天地,告慰战殁亡灵,祈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严明军纪,承诺不扰民,不毁神社,对于安分守己者,秋毫无犯,甚或开仓赈济,助修庙宇。务使其心生期盼,减少抵触。”
“对可能负隅顽抗的武士集团、死硬僧兵及冥顽不灵之豪族,则放出狠话:天兵至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富士山乃天地造化,非一族一姓之私产!胆敢阻我王师登山祭天者,即为悖逆天意,罪同倭寇,必遭雷霆诛灭,株连亲族!再将江户、京都处置顽敌之惨烈场面,稍加渲染,广为传播。务使其心惊胆战,未战先怯。”
老拐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软语安抚良善,厉声震慑宵小。双管齐下,可收奇效。城主此策,深得攻心之三昧。”
“还有一计,可乱其心神。”凌风嘴角微扬,“令暗影高手,伺机在山中重要神社制造些许‘神异’现象。譬如,夜深人静时,使某尊重要佛像手臂自然脱落(可预先做手脚);或令香炉青烟,诡异地聚成鹰隼、船帆之形;再或,‘偶然’让某些预示‘变革’、‘天命转移’的古老谶语‘重现天日’。鬼神之事,最易惑乱人心,尤其在此等被视为灵山之地。”
老拐捻须微笑:“此计更妙。以彼之信仰,攻彼之人心。属下即刻安排能人异士前去办理。”
战略既定,黑石城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而精准地运转起来。
不数日,相模湾、骏河湾沿岸气氛骤紧。数艘黑石城“扬威级”快舰,高耸的桅杆上战旗猎猎,时常出现在离岸数里的海面上,如同幽灵般巡弋。它们有时会突然对无人荒滩或礁石区进行一轮齐射,炮声轰鸣,声震数十里,掀起冲天水柱,然后不等岸上反应过来,便扬长而去。沿岸渔民不敢出海,村民终日惶惶,纷纷传言“唐寇巨舰环伺,圣山危矣”。
与此同时,几队盔明甲亮、骑着高头大马的黑石城骑兵,出现在富士山脚所有重要通道。马蹄踏破山间的宁静,盔甲铿锵,阳光下刀锋闪烁。他们在较大的村落和着名神社前停留,通过通译大声宣读安民告示,内容正是凌风定下的基调——祭天顺道,不扰良善,严惩顽敌。这种显赫的军容与留有余地的宣告,在山民心中投下了复杂的阴影,既惧其威,又怀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韩冲派出的多路精干斥候,也陆续带回宝贵情报。富士山登顶主要依靠“吉田口”、“富士宫口”、“须走口”等几条历史悠久的朝拜道,此季山顶风雪极大,路径冰封,极其难行。山腰几座大神社内,果然聚集了约四五百名溃逃来的武士和狂热的僧兵,据险而守,储备了些许粮草,扬言要与神山共存亡。然而,斥候也发现,一些偏远小寺的僧侣和山脚下的贫苦山民,对黑石城并无太大敌意,甚至对往日欺压他们的武士阶层心怀怨恨。
最大的收获来自一名老猎户。斥候小队在深山巧遇此人,他世代居住于富士山麓,对山中了如指掌,甚至熟知许多猎户和采药人专用的、近乎垂直的险峻小径。其子数年前被一伙浪人杀害,他对官府武士充满仇恨。在韩冲亲自接见并给予不扰民的郑重承诺后,老猎户毅然同意为黑石军带路,指引一条可绕过主要关卡、直插山腰敌后的隐秘路线。
老拐的攻心战亦效果显着。山脚下流言四起,有的说黑石城是应运而生的“新星”,登山是为了与山神沟通,带来和平;有的则绘声绘色描述抵抗者的悲惨下场。更令人心惊的是,一夜之间,山中一座小神社的木雕护法神像手臂断裂,断口处隐约有焦痕,地上发现难以辨认的奇异符号(暗影所为),僧侣们惊恐万分,视为凶兆,人心浮动。
时机已然成熟!
凌风于中军大帐决断:“登顶富士,即刻行动!”
任命韩冲为前敌总指挥,率一千五百名“砺锋”军精锐组成登山纵队。此一千五百人,乃百里挑一,体魄强健,山地经验丰富,耐寒耐劳。装备精良:特制防滑钉鞋、坚韧绳索、轻便冰镐、高能量压缩干粮、御寒毛毯与烈酒、强弩、短铳及近战刀剑。更携带十数面特制巨幅黑底金鹰旗,以油布制成,轻便防水,展之猎猎。
韩冲将纵队分为三路:
主力奇兵(八百人):自领,由老猎户引导,走隐秘险道,目标迂回至山腰敌后,实施致命一击。
正面佯攻(四百人):走“吉田口”大道,大张旗鼓,吸引敌军主力注意力。
侧翼策应(三百人):走“富士宫口”,伺机而动,策应主力,清剿溃敌。
陈大疤舰队继续海上巡弋造势,准备信号火箭。老拐坐镇大营,协调信息,稳定后方。
行动之日,黎明前的黑暗中,登山纵队悄然出发。主力一路随老猎户潜入密林,踏上几近湮没的兽径。路途极其艰险,荆棘遍野,乱石嶙峋,时常需攀援峭壁。将士们互助前行,老猎户经验丰富,引领队伍避过陷阱,艰难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