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申饬言官、力挺新政的旨意,如同一声嘹亮的号角,彻底吹散了笼罩在永平上空的疑云与阴霾。消息传来,宋景云精神大振,他知道,扫清最后障碍的时机已经成熟。而钱贵及其死党,在得知最后的指望——京中靠山也未能动摇圣意后,则彻底陷入了恐慌与绝望。
宋景云不再犹豫,他手中早已掌握了钱贵等人大量确凿的罪证——不仅仅是近期消极怠工、散布谣言,更有多年来贪墨公款、勒索百姓、伪造文书、与地方豪强勾结侵占田产等累累恶行。这些证据,部分来自李忱、张澜的明察暗访,部分来自那些被分化、愿意弃暗投明的胥吏的供述,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在一个清晨,宋景云亲自坐镇,下令衙役倾巢而出,分头行动,将钱贵及其核心党羽共计七人,全部锁拿归案。行动干净利落,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当镣铐加身时,钱贵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宋景云雷厉风行,依据《大靖律》和皇帝授予的临机专断之权,对钱贵等人进行了公开审讯。罪状一一罗列,证据当堂展示,钱贵等人无从抵赖。最终,宋景云宣布判决:主犯钱贵,罪大恶极,判处斩立决,家产抄没;其余六名核心党羽,根据情节轻重,或流放三千里,或革职徒刑。判决结果旋即上报刑部核准,并张榜公告。
此举如同在永平官场投下了一颗震撼弹。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暗中与钱贵有所牵连的胥吏,无不胆战心惊,彻底断了侥幸之心。他们真正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巡察使手段狠辣,背后更有皇帝毫无保留的支持,任何对抗都是徒劳的。
清除钱贵势力后,永平县的胥吏队伍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牌。一批通过公开考选、背景清白、能力达标的新人被补充进来,与那些愿意遵守新规、通过考核留下来的原有胥吏一起,构成了新的基层办事力量。
宋景云紧接着大力推行《胥吏考成法》和新的俸禄制度。他将胥吏工作量化,明确奖惩标准,俸禄按时足额发放。同时,设立了由李忱暂领的“风宪岗”,专门负责监督胥吏履职,受理百姓投诉。
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县衙办事的效率显着提高。以往需要“打点”才能加快的流程,现在只要符合规定,便能得到及时处理。王老栓再去县衙办理田契变更时,惊讶地发现,接待他的胥吏态度和气,解释清楚,更没有暗示任何“好处费”,他揣在怀里准备“应急”的几个铜板,最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青苗贷”的推广也顺畅了许多。没有了中间盘剥,农户们借贷的积极性更高,新式农具和水利设施在官府的指导和资助下,也开始在更多的田地里应用。虽然效果尚需时日验证,但田埂间农户们的议论声中,少了几分怨气,多了几分对来年收成的期盼。
当然,问题依然存在。新胥吏缺乏经验,难免出错;新旧人员融合也需要时间;一些积年的陋习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根除。但无论如何,一股新的气象已经开始在永平县滋生蔓延。
宋景云站在修缮一新的县衙大门前,看着井然有序的街道和往来百姓脸上那依稀可见的松弛神情,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胥吏新制在永平的根基,总算初步立住了。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如何让这套制度持续、健康地运转下去,如何防止新的弊端产生,将是更长期的挑战。
他撰写了一份详细的奏章,将永平试点的过程、成效、遇到的问题以及后续巩固的设想,一一禀报皇帝。在奏章的结尾,他写道:“……革弊之举,犹如治病,去其痈疽后,更需固本培元,徐徐图之。永平之试,仅为一隅,然其得失,或可为天下鉴。”
他知道,皇帝的目光,绝不会仅仅停留在永平。这场始于胥吏的改革,或将掀起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