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李琮仔细阅读着宋景云从永平送来的那份厚厚的奏章。他的目光扫过改革过程中的艰难、遭遇的抵抗、运用的策略,以及最终取得的初步成效和依然存在的隐忧,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指尖在御案上规律地叩击着。
良久,他放下奏章,对侍立一旁的王瑾道:“宣林文正、杨文渊,及六部堂官、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觐见。”
很快,重臣们齐聚紫宸殿。李琮将宋景云的奏章交由众臣传阅。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翻阅纸张的沙沙声。林文正越看越是振奋,而杨文渊的眉头则越皱越紧。
待众人看完,李琮缓缓开口:“永平试点,利弊得失,皆在其中。众卿以为如何?”
林文正率先出列,声音洪亮:“陛下!永平之事,足证胥吏新制确为革除积弊之良方!宋景云虽手段略显刚猛,然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法!其所遇阻力越大,越说明此策切中要害!臣以为,当以此为契机,将新制推行于京畿各州县,彻底涤荡污浊,重塑吏治根基!”
杨文渊立刻反驳:“陛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永平一县之地,且有宋巡察持陛下密旨、携精锐团队亲临,尚且波折不断,甚至需动用雷霆手段方能稳住局面。若贸然推行京畿,涉及州县数十,胥吏数以千计,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处置不当,引发大面积动荡,后果不堪设想!老臣以为,仍需观望,待永平新制运行一两年,确无大碍后,再徐徐图之。”
户部尚书也面露难色:“陛下,若依新制,胥吏俸禄皆由国库支出,京畿全面推行,岁出将是一笔巨款,如今西北备战,江南改革亦需钱粮,国库恐难支撑……”
工部尚书张允则从另一角度建言:“陛下,臣以为,新制推行,需有配套之策。譬如,可否由格物所简化政务流程,研制标准文书格式,减少胥吏上下其手的空间?同时,加强对新任胥吏的实务培训,使其能更快胜任?”
都察院左都御史则关注监察:“陛下,永平设‘风宪岗’乃权宜之计,若推广京畿,需有常设、独立之监察体系,臣建议于各府设立‘清吏司’,专司胥吏监察考核。”
众人各抒己见,争论的焦点在于推行的速度、范围、成本与风险。
李琮静静听着,待争论稍歇,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巨大的帝国舆图上京畿的区域。
“诸卿所言,皆有道理。”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然,朕问诸位,胥吏之弊,是永平独有,还是天下皆然?”
众人沉默。
“既是天下通病,便不能因噎废食!”李琮语气转厉,“永平试点,已证明此路可通!虽有波折,然成效亦斐然!难道因为怕摔跤,便永远不学走路吗?”
他走下御阶,来到舆图前:“京畿乃帝国腹心,政令所出,风化之源!若京畿吏治不清,何以要求天下清明?此战,必须打,而且要尽快打赢!”
他转过身,下达决断:
“朕意已决!胥吏新制,即日起于京畿各州县全面推行!”
“着吏部尚书林文正总揽其事,都察院、户部、刑部协同!以永平经验为蓝本,结合各州县实际情况,制定详细推行细则!”
“擢升永平县令周明轩为顺天府丞,协助林文正处理京畿新政事宜。召宋景云回京述职,另有重用。”
“户部统筹资金,优先保障胥吏俸禄及新政推行所需!”
“工部、格物所,按张允所奏,尽快研究简化流程、规范文书之事!”
“都察院即刻筹建京畿各府‘清吏司’,选派刚正官员充任!”
一条条命令发出,清晰明确,不容置疑。
“朕知道,此举必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会遇到比永平更大的阻力。”李琮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大臣,“但正因为难,才更要去做!朕要尔等,拿出魄力与智慧,替朕,也替这天下百姓,将此事办好!若有玩忽职守、阳奉阴违者,勿谓言之不预!”
“臣等遵旨!”以林文正为首的改革派官员高声应命,斗志昂扬。而杨文渊等人,见皇帝决心已定,也只能暗叹一声,躬身领命。
退朝后,李琮独坐殿中。他知道,将胥吏新制推行于整个京畿,无异于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但他更知道,这是帝国改革必须迈出的一步。永平的火种已然点燃,他要用这星火,引燃京畿,最终形成燎原之势,照亮这个古老帝国前行的道路。
然而,他并未沉浸于改革的蓝图太久。王瑾悄声呈上一份密报,来自西北。
“陛下,萧将军密报,‘兀鹫部’活动愈发频繁,其背后‘罗刹’帝国的商队,近来多次试图越过划定界线,进入我禁采区,似有所图。边境……恐不太平了。”
李琮接过密报,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内政改革方兴未艾,外部的挑战却已悄然逼近。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内忧外患,从来都是相辅相成。解决内部问题,是为了更好地应对外部威胁;而外部的压力,也考验着内部改革的成果与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