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笔在纸上规划明日所需展示的农具:
除了此前已交付工坊生产的曲辕犁与翻车,他计划再推出几样进阶农具。
其一为镰刀。此时民间所用多为青铜或劣铁所制,远不如系统所提供的精钢镰刀锋利耐用,可先兑换一批用于提升收割效率。
其二为脚踏式打谷机。如今百姓仍以连枷与木棒脱粒,耗时费力,一台打谷机足可供数十户百姓共用,极大提高脱粒之效。
其三为手摇风车,晒谷后借风力分离秕谷、麸壳与实粒,提升粮食品相。
其四则为水力磨坊与碾坊。曲阳虽已有水力磨坊,但规模有限,系统出品更强劲可靠,可借水力研磨去壳,解放人力,投入其他行业。
他甚至开始思索氮磷钾肥的初步提炼方法--一旦有了初级产品,便可借助系统无限复制,钾肥自草木灰中就可以提纯,此前在熬盐时已经提炼过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并没有激活钾肥的兑换功能。
心中有了计划,张梁就不再浪费时间,卷起纸张就起身回家,与兄长张角商议扩兵之事。
听说张梁计划将义兵扩至万人,张角略作沉吟,便欣然同意:“只要粮秣充足,不误农时,三郎你便放手去做!”
他眼中精光一闪,接着说道:“我太平道中,不乏忠心教众。以往他们或散布四方,或隐于乡野。如今正可借此机会,将他们一并纳入义兵序列操练。如此,既能增强义兵实力,又能使道众得以训练成军,岂不是两全其美?”
大哥既然同意,张梁自然没有异议。他心中另有计较,借着招募训练义兵的机会,将训练有成的太平道教众,以淘汰之名逐步转为后备,藏兵于民,积蓄实力,待时而动。
商定之后,张梁回房休息,打算第二天与沮授等人一同前往工坊,看看水力缫丝机车间的施工进度。
次日一早,张梁吃过早餐便到了工坊等候。
此时工坊内已是人声鼎沸,一片繁忙景象,新招工人被分派至纺织车间,开始加工从陈留带回来的大量生丝。
与此同时,水渠开挖工程也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与襄邑修建的临时沟渠不同,曲阳的水渠设计得更为庞大--渠体挖得更深更宽,基底反复夯实后,以烧制的青砖砌筑内壁,外围浇筑掺了糯米汁的三合土,足以抵御流水的冲刷侵蚀。渠壁内侧使用栎木板与木桩支撑,以防坍塌,使用耐久远非襄邑工坊可比。
张梁估算了一下工程进度,估计再有三五天,眼前这一片就能全部竣工,按目前的工坊规模,安置五百台水力缫丝机不在话下。
他吩咐管事,水渠不必全部贯穿连通,可采取分段引水进渠,分区完工的策略--每一个区段完工后,就可以布置缫丝机,开始投产。
管事心领神会,全线施工固然整齐划一,但若分段投产,便能提早见利。他当即表示会调整工序,首个区段一旦完成,便立即请张梁前来安装机器。
巡视到临河区域时,张梁注意到两处叮铃咣啷的冶炼工棚,里面正在不停地捶打敲击,其中一间堆放着不少锡块。
一询问得知是铁器与铜镜作坊。他心思一动,追问坊中是否备有水银。得到肯定答复后,一个制造玻璃镜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他准备借此现有材料,试制出超越时代的明镜。
他按照记忆中黄埔课堂的视频内容,吩咐管事找来石英砂、草木灰与石灰石;让几名工匠将一小块锡块,锻打成尽可能薄的锡箔,再找来一小罐水银备用。
随后,他借用了铜镜工坊的场地与窑炉,亲自指挥操作。
在张梁的指导下,工匠们将草木灰加水熬煮,提炼出结晶,再将其与石英砂、石灰石按他给出的2:7:1的比例混合研磨成粉末,制成配合料,投入窑中高温熔炼。
烧制一个时辰后,炉内物料化为火红炽热的玻璃熔液,工匠们用长柄铁勺小心舀出,浇筑进预先准备的铜镜模具中。
熔液倒入模具后,张梁指挥工匠以耐热工具不停揉制、按压,尽量排除潜藏的气泡,将玻璃塑形成均匀薄片。此时的玻璃胎体极为脆弱,一遇冷风极易炸裂。成型后连同模具被迅速推回窑中,让其在炉温之中缓慢冷却,进行退火处理。
再一个时辰后,炉温渐渐退去,工匠从炉中小心取出模具。
当一块晶莹透明、略显青绿的圆形玻璃呈现在众人眼前时,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叹--谁能想到,寻常的草灰石粉,经过一番烈火熔炼后,竟能成为澄澈透亮的琉璃!
张梁令工匠将玻璃表面仔细打磨至光滑如鉴,随后屏退旁人,让裴元绍将锡箔贴于玻璃表面,缓缓在锡箔之上浇注水银。水银逐渐将锡箔溶解,形成一层致密银白的锡汞齐薄膜,紧附于玻璃背面。一面清晰映照的水银玻璃镜,由此诞生。
当裴元绍用小刀刮去四周多余的锡汞齐薄膜,拿着这面光可鉴人的镜子走出工棚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仿佛目睹神迹。
张梁心中已有筹划。玻璃与镜子制作的工艺看似简单,其实一点也不难,但贵在奇巧,常人难以想到。汉代也有琉璃制品,往往都是在偶然间烧制而成,玻璃器皿与镜子在这个时代属于高奢高定产品,必定能成为曲阳的财源之一。
他让工坊管事通知各家家主下午申时过来议事,另外单独开辟一处独立车间,严格保密,专门负责生产玻璃与镜子,所有接触核心工序的工匠须经多重审核,有保人担保方可任用。
恰在此时,沮授、沮宗兄弟也从外面走进来,他们一眼便被那面熠熠生辉的玻璃镜吸引,凑近端详,只见镜中影像毫发毕现,远比他们日常所用的铜镜清晰百倍,不禁连连称奇,追问这是何物。
张梁笑着解释道:“这是利用工坊物料试制出的‘玻璃镜’,相较于铜镜,照影更为清晰真切。此物若能量产,不仅可充盈府库,亦能惠及百姓日常生活。”
沮授拿起镜子反复观看,惊叹道:“巧夺天工!真乃巧夺天工!公子竟还精通这般奇技巧术?此物若行于市,必被豪富之家争相购求,其利不可估量!”
他看向张梁的目光,除了原来的欣赏,更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
“奇技淫巧,区区小道而已,不足挂齿。”张梁谦虚道。
沮授将镜子小心交还给张梁,正色道,“公子大才,沮某深感佩服。然则,奇技固然可生财,欲使曲阳长治久安,终需立足于根本。”
张梁点头称是,问道,“沮先生此时过来,可曾去过医学馆了?”
沮授点头,“医馆已参观完毕,与张、华两位先生亦已会面。曲阳医术水平之高,只怕太医院亦难以企及。”
“先生过奖了,太医院可是我大汉医学精英荟萃之地。”
沮授摆手道:“太医院中人,为贵人诊治居多,凡事但求无过,只求稳妥,不敢治急症、不敢用猛药,更遑论如华先生一般,敢在人身上施针动刀。”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太医院面对的不是皇室贵胄,就是世家门阀,唯恐下药过猛恐招致祸患,治起病来都是温温吞吞的,以求稳妥为主,往往温药缓治,反易延误病情。而曲阳医院则不一样,主要面对平民,患者都是想着尽快治好尽快返工,自然一个敢下药,一个敢吃药,往往更见疗效。
“那先生可曾巡视过联合工坊了?”张梁转而问道。
“已大致巡看一番,”沮授回应道,“工坊内作坊林立,容纳匠人数千,男女分区而治,此举甚善。既为百姓提供生计,亦兼顾男女之防。”
张梁听罢,深以为然,“治国安邦,首在富民,富民之基,在于农桑。故当前要务,在推广新式农具,兴修水利,广辟良田,使仓廪充实;
农桑之余,须鼓励工匠改良技艺,发展如玻璃镜、新式织机等物,通商惠工,使财货流通;兴办学塾,开启民智,传授百工之技,使人尽其才。
唯有民富且智,方能根基稳固。届时,还需仰仗二位沮先生这般大才,统筹规划,细化章程。”
沮授听罢,眼中光彩更盛,他原以为张梁只是擅长文学,精于奇巧,未料其对内政亦有清晰认知,所言切中肯綮,既重农本,亦兴工教。
他拱手郑重道:“公子高见,授受教矣。若蒙不弃,我兄弟二人愿竭尽所能,将这曲阳,打造成冀州乐土!”
他略作停顿,继而建议:“然当前曲阳城中,虽已有便民马车与市容之治,整体布局仍显杂乱。街巷狭窄、民居拥挤,水火之患不可不防。
我以为应尽早规划城区,划分功能坊市,增辟官道、疏浚水渠,建立防火巡更制度。
此外,宜鼓励民间以砖石改建房舍,逐步淘汰茅竹木屋,以防火患蔓延,殃及四邻。”
张梁拱手回应:“先生所言极是。城市乃民之所居,亦民心之所系。我此前亦曾拟有相关条文,不如同往县牙,与魏明府共议,彼此印证,完善规划。”